很久很久以前，我在网上搜索“科斯定律”，看到了奥地利学派反对科斯定理的文章，题目是“错误的科斯定理”。我快速读了一遍，立即知道了原作者错在了哪里：他文章题目应当改成“我为何理解不了科斯定理”。是的，科斯定理很伟大，是他自己理解不了。在心里把反驳他文章的要点过了一遍，就把网页关闭了。
几个月前在知乎上注册了“张五常经济学”的账号，开始回答知乎里和“经济解释”相关的问题。今天收到知乎“怎样通俗的理解科斯定律？”问题的推送。浏览一下已存在的答案，又看到了奥派的这篇文章。
科斯定理是芝加哥学派新制度经济学的支柱之一。奥派当然幻想能推翻这支柱。这次我转念一想，不要象上次那样对其不予理睬，不妨把这道题留给我公众号的粉丝：奥派对科斯定理的反驳为何是错的？公众号的朋友可以通过发消息把答案发给我。如果你能清晰、明了、正中要害地反驳奥派这篇文章，说明你完全搞懂了科斯定理。
下面我把科斯定理在简要地介绍一下，详细地讲解请看张五常《经济解释》相关的内容。然后我把奥派的文章放在后面，测试一下公众号粉丝的水平，希望能收到有水平的回复。
科斯定理的第一种表述：产权的界定是市场交易的前提条件（Clear delineation of rights is a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the functioning of the market）。
科斯定理的第二种表述：交易费用为零的前提下，不管最初的产权界定如何，市场的运作将会使资源最有效的运用。(When the transaction costs are sufficiently low，the market will result in efficient resource allocation，regardless of the initial delineation of property rights.)
科斯定理的第三种表述：当交易费用高的时候，最初的产权界定会影响资源的分配。
经济学者大都认为“科斯定律”源于科斯一九六零年发表的《社会成本问题》。因为科斯定律有三个不同的版本，而最接近定律或定理的源于科斯一九五九年发表的《联邦传播委员会》一文。最常被引用的科斯定律又称为“不变定律”（Invariance Theorem），源于一九六零年的大文提出详尽的养牛与种麦的例子。这例子说，有两块相连的土地，二者地主不同，一块用作养牛，另一块用作种麦。问题出现，因为牛群跑到麦地去吃麦，造成损害，怎么办呢？
情形一、假设有栅栏的建造费用
假设牛群对小麦造成的损失是$100，建造栅栏的费用是$20。如果牛主要对小麦的损失做出赔偿，那么他将花费$20建造栅栏，以节省$100的赔偿费用。如果牛群有吃麦的权力，那么小麦主将要花$20建造栅栏，以节省$100的小麦损失。结论是不管牛群主对牛吃麦是否需要做出赔偿，只要产权界定清楚，栅栏都会被建造。
情形二、如果栅栏不能限制牛群的活动范围，牛群对小麦造成的损失是$100，牛群主限制牛群的费用是$20。如果牛主要对小麦的损失做出赔偿，那么他将花费$20控制牛群活动范围，以节省$100的赔偿费用。如果牛群有吃麦的权力，那么小麦主将付给牛群主$20-$100到去限制牛群的活动，以节省$100的小麦损失。具体达成交易是$20-$100之间的某一个值，因为在我们这个例子中没有竞争的存在，所以只有 “不定解” 。
情形三、如果栅栏不能限制牛群的活动范围，牛群对小麦造成的损失是$100，牛群主限制牛群的费用是$20。如果需要签订合同，考虑合同的鉴定和监管费用是$60或者$90的两种子情形. 如果牛主要对小麦的损失做出赔偿，那么他将花费$20控制牛群活动范围，以节省$100的赔偿费用。如果牛群有吃麦的权力，如果合约的签订和监管费用是$60，那么小麦主将付出$20+$60元的费用让牛群主去限制牛群的活动，以节省$100的小麦损失。如果合约的签订和监管费用是$90，那么小麦主不会和牛群主达成合约，栅栏不会被建造，牛群会给小麦主造成$100的损失。--- 这是因为交易费用，导致资源的使用不同。
下面是奥派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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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科斯定理
1
科斯定理如此出名，以至于在谈论产权问题的时候，科斯定理是绝对绕不开的。
科斯定理最为流行的版本，是由斯蒂格勒总结的：在交易费用为零或足够低的情况下，不管资源最初的主人是谁，资源都同样会流到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去。用大白话来说，就是「谁用的好归谁」。
这句话看上去似乎是十分正确的，但其实是大错特错，跟帕累托最优和希克斯改进一样，都是犯了客观价值论的错误。
价值、谁用的好，都是主观的，无法跨人际比较的。
张三用一个苹果跟李四换了一个梨。能不能说梨在张三处的价值高于在李四处呢？或者能不能说，苹果在李四处的价值高于在张三处呢？
都不能！因为价值是人内心的排序，无法跨人际比较。我们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交易那一刻，在张三那里梨的排序高于苹果，也就是梨的价值高于苹果；而在李四那里苹果的排序高于梨，也就是苹果价值高于梨。
总结，一项交易之所以能发生，是因为双方对对方的物品的评值要高于自己的物品，也就是双方刚好具有相反的评值，这样交易才能发生。而价值，在跨人际之间是完全无法比较的。
好，再回过头来看看科斯定理。科斯定理说，在交易费用为零或足够低的情况下，不管资源最初的主人是谁，资源都同样会流到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去。
你再仔细品一品这句话，这明显是一个上帝视角和客观价值论的视角。「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去」，何为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因为价值主观，无法跨人际比较，我们根本无从得知。
科斯定理并不是为自由市场辩护，相反，它为政府干预自由市场提供了理论支持。因为科斯定理有一个前提：交易费用为零或者足够低的情况下。
而现实是交易费用不为零，而且有时非常高，于是资源就不能落到「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去」，所以就需要法官和政府通过断案和强制手段判给「用的好」的一方。
本文无意对「交易费用」一词做任何批判。「交易费用」是芝加哥学派的常用的术语。我个人认为可用可不用，没这个词也不影响理论，用这个词有时确实方便解释现象，但缺点就是很容易客观化理解交易费用，所以需要谨慎使用。
2
为了指出科斯定理在实际应用中的谬误，来看几个例子。
案例1：牛与小麦
有两块相邻的地，左边的地种小麦，右边的地在养牛。如果牛冲过栅栏，跑到麦地里吃小麦，那是否应该阻止这头牛呢？
案例2：泳池阳光与酒店副楼
有两家相邻的酒店，左边的酒店，有一个漂亮的游泳池；右边的酒店，要在自己的土地上盖一幢14层高的副楼。要是这副楼盖起来，就会挡住游泳池的阳光。
游泳池没有阳光，游客可能减少，酒店的收入就会受影响。于是，左边的酒店跑到法院，要求法院颁布法令，禁止右面的酒店盖副楼。如果你是法官，你会怎么判？
科斯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别具一格，他说所有的伤害都是相互的：不是一方在伤害另外一方，而是双方为了不同的用途，在争夺相同的资源：牛跟小麦争的是那块地，如果让牛吃小麦，那就伤害了小麦；但如果禁止牛吃小麦；小麦就伤害了牛。
同样的道理适用于泳池阳光与酒店副楼的情形。如果建设副楼就挡住了阳光，就伤害了泳池；如果为了泳池阳光而阻止副楼建设，就伤害了副楼。
说科斯看问题别具一格，还不如说他的神逻辑。
他继续假设争夺资源的是同一个人。例如牛跟小麦之争，假设牛跟小麦同属于一人，这时，牛能不能吃小麦，就取决于牛肉卖多少钱，小麦能卖多少钱。如果小麦价格高，牛肯定就不能随便吃小麦；但如果牛肉价格足够高，牛当然可以吃小麦。
酒店的例子也一样。如果两家酒店同属于一人，他会衡量游泳池的阳光不受干扰，能带来多少收入，14层副楼修起来以后，能带来多大收入。如果14层的副楼带来的收入远远大于阳光给游泳池带来的收入，他当然会把副楼建起来。
这一段论述当中，典型的陷入了客观价值论当中，而不自知。经济学一直强调价值是主观的，货币收益只是其一，还有非货币收益。（货币收益+非货币收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只有非货币收益不变的情况下，货币收益才是最大化的。
在两个不同的人之间，非货币收益是没法比较的。即使同一个人，也不能纯粹用货币收益衡量。
例如在牛与小麦的例子中，假设主人的女友很是喜欢小麦的风景，牛把小麦吃了，主人的女友因此看不到小麦的风景，因而来主人家越来越少，由此造成这对恋人的感情越来越淡薄，最终两个人吹了，这种非货币收益如何衡量？
再者，市场价格一直在变化，今天牛肉价格高，牛可以吃，明天小麦价格高，牛不能吃。一下可以吃，一下不能吃？你这是要闹哪样？
同样的道理适用于酒店的例子，就不再赘述了。
科斯定理还有一个常用的运用就是网络数据属于谁的？我们日常在各种各样的网络平台浏览、购买、阅读等等数据属于谁的呢？
根据科斯定理，最初把数据界定给谁无所谓，最后都会到价值最高的使用者手中。但由于如果把数据界定给用户，商家就需要一个个的跟用户签订合约，交易费用太高。
数据在用户手中「显然」没有在商家手中有用，根据科斯定理，谁用得好归谁，那么直接把数据界定给商家是合理的。
这里的问题还是一样，价值无法跨人际比较，一些隐私数据，用户很在意，你不能说对商家有用，对用户就没用，这是无法比较的。
3
那么对于这些案例，我们将如何进行断案呢？
其实很简单，应该回归到历史悠久的产权伦理上来，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这才是我们应该坚守的。
对于小麦和牛的案例，牛冲过栅栏吃了别人家的小麦肯定是侵权，无须用科斯那套奇葩逻辑来为牛辩护。
至于泳池阳光和酒店副楼案例，适用于先来后到原则。先行占有，具有行动权的完整性。泳池阳光是泳池完整使用的一部分，副楼是在泳池之后建起，那么建设副楼就需要与泳池的所有者达成协议，如未能达成协议，那么建设副楼属于侵权行为。
最后一个案例，网络数据属于谁，这要看用户和商家的协议，根据协议具体而定。
在产权问题上，我们应该坚守产权伦理，虽然在产权伦理上，也有一些争议，但这是我们前进的方向。而不是把产权问题，建立在这种错误的、客观化的功利主义之上。
科斯定理，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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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收到有水平的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