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
太阳正睡着
把光藏在黑色的乌尘里
上帝用铁镐
把世界撬开
亿万年前的植物
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侧耳倾听
森林中的精灵
在古典的阳光下
在少女敞开的胸怀里
燃烧她的骨殖
2001年12月11日
树林里
树林里
苔藓的绒毛和松针的
剌
粘在我的身上
它们是我的皮肤
是从我心里破壳而出的
一件新鲜内衣
月亮从树梢升起
黑夜孕育出水
安静地生长
有人在暗处说话
小草响着湿润的舌音
时间磨着牙齿
一滴一滴挂着
缀满星辰的羽衣
包裹着一个个种子
我在树林中走着
距离恰如一张薄纸
2001年12月16日
天那么远
天那么远，根本无法言说
云正在散开，我处在
下面的空间，一个孤独的角落里
钟声在海浪里翻滾
疲惫的远行，被无形的力量
堆积起来的一滩水
突然之间消失，突然之间
又如汪洋大海
被窗口固定的风景
自山那边
鹰升起，云团
在玻璃上移动
我的手指
在鹰背上抚摸
玻璃的光滑
掩盖着我的不安
我打开窗子
空气挤进了屋里
一丝丝的忧伤
在窗外冒着热汽
忧伤渗进了对面的树林
腐蚀着正在散步的行人
我靠在窗户上
光线在玻璃里飞翔
看被生活摧残的人
一个个疲惫地死去
一个个在窗前消失
2001年12月18日
冬眠
我睡着前
就已感到躯体僵硬
肌肉失去了弹性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
缩进事先挖好的洞穴里
不吃也不喝
把自己变得和冬天
一样寒冷
我像埋在地下的
一段枯枝
我的血已经结了冰
我的血在夏天里
和太阳的温度一样高
柔软的身体
像空气
飘浮在树林里
冻结的泥土中
生命的生长
不会把我吵醒
在梦里，我编织
春天的羽衣
我知道我不会穿着它
我醒来时
会把衣服蜕在草丛里
裸体将使我有一种
新生的感觉
2001年12月18日
路
我踩着树叶和干草
在黑暗中走着。追赶
将要离去的人
我停下，她也停下
我跑，她也跑
我用黑布把眼睛蒙住
我从悬崖的边上
爬起来
她转过身看我
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
我把石子踢的飞了起来
我追随着她
感到了疼痛的存在
2001年12月18日
○ ○ ○
火就这样燃着
白天就这样熄灭
石头在那里说话
石头的门一直关着
幸福的门由金子做成
坚硬、脆弱的东西
我用头击打墙上的小鸟
我用目光撞击那棵大树
几片发黄的树叶
飞走了，小鸟只是
一个虚幻的影子
每天早晨，站在树下
不敢抬头。树叶完了
被风吹到了低处
肥大的梧桐树成了一个瘦子
而且光裸着身体
像一个穷人。我穿着厚厚的衣服
在树下活动，露着的脸蛋
被冻得通红
我如此地卖力
都是为了不被冻僵
每天早晨我都不敢抬头
那棵树就在我的头上
偶尔抬头我都闭着眼睛
这样我就看不到光裸着的树
而想着更远的地方
做深深的呼吸
○ ○ ○
一个人坐在屋里，孤独地要命
走在街上，人比蚂蚁还多
却更加孤独
大街上空无一物
屋里空无一物
只有我还坐在那里
2001年12月31日
小兔
一只小兔
它不怕我
我到有些怕它
我壮着胆子去摸它
小兔在笼子里
睁着一双温情的眼睛
看我
长着一身白毛的小兔
关在笼子里后
我到有些怕它
2001年12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