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色即是空
地里的棉花还在开花。这花只是花,在现在的季节,它们不会产生结果。它们之所以如此固执地开花,是它们忘记了季节,还是这个世道改变了它们的基因,胡乱开花。
看着嫩黄色花朵旁边的绿叶,我就想,这植物和人一样,只要环境和条件合适,就会痴心妄想,要干出一些逆天的事来。
山梁上,路边,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摩托车上玩手机,她的面前放着一辆婴儿车。婴儿车里躺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婴儿正在闭着眼睛酣睡。年轻女子看一会儿手机,看一眼婴儿,再看一眼远处地里做活的人。
在地里做活的,是几个男人。他们在抬田。他们把泥土装进袋子里,再把袋子叠放起来,堆在地坎上。在他们的旁边,还停着一台黄色的挖机。
夕阳给这个画面镀了一层闪亮的金色。
年轻女子和那辆婴儿车是画面的主题,绿色的树,绿色的红苕地,地里正在发黄的黄豆叶,翻耕过的红色泥土,耸立在地里没有来得及割掉的灰色玉米秆,以及远方那台挖机和挖机旁边正在忙碌的男人,全都成了陪衬。
独自在生命的空旷地带,神移物外,静虚远遥,哼唱安魂,才是人生的最终结果。
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光电作用产生的幻觉。存贮在我们视觉和记忆里的图像和声音,是这些幻觉在我们身体里残留的一点电磁痕迹。
我们触摸到的那些坚硬实在的东西,也是电磁作用形成的一团虚妄的东西。
我们视觉里的声色光影,全是阳光给予的。
在这场色光大戏中,阳光既是导演,也是主角。光是电磁波,色是不同频率的电磁波在我们视网膜上发生电磁作用产生的效果。太阳落山后,这场由阳光导演的大戏就会落幕。
色彩是光线在物体表面的反映,它反映的是物体的表象,它无法反映物体的实质。在某个瞬间,物体的表象是确定的,到达物体表面的光线,其角度和数量是确定的,但下一个瞬间,则会是不同的光线,不同的角度和数量。所以,物体表面的色彩,是动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一个画家能捕捉住物体真正的色彩。画家呈现在画布上的色彩,只是他意识和记忆里的色彩。
所有的景色,都会随光线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景物,早晨的色彩和形状与中午下午的色彩和形状都不一样。即就是在同一个时间段的不同时刻,物体的颜色和形状也会发生变化。光线照在物体上,不同时刻,光线和物体相互作用的方式也会有不同的变化,使我们看到的物体也不相同。
我们眼中那些静止的物体,并不是静止的,它们都在暗地里进行着无法预知的变化。运动是绝对的,所有的物体,都在运动变化发展着。我们的感知能力有限。一块石头,今天看它是一块石头,明天看它,还是那块石头。看到一个人,今天是那个人,明天还是那个人。
如果我们感受到的世界是虚拟的,我们看到的山川河流,我们观察到的宇宙星空,我们维护着的江山社稷,我们辛苦工作的结果,我们热爱着的亲人朋友,都是只是这个虚拟世界的梦想幻影。为了这些梦想幻影,我们百折不挠,费尽千辛万苦,终究是一场空。
你只能负重前行,你只能生活在某种你不喜欢的色彩中。你只能生活在某种形而上或者形而下的精神境界中。或者心有灵犀, 或者愚不可及。生活的激情会在夜晚来临时消失。生命的色彩会在夜晚来临里死去。光明是暂时的,黑夜才是永恒的。
有时候希望面前的景物永不变色。有时候希望能够独善其身,孤独终老。有时候希望能够逃离自己。但你不可能一直都装作若无其事,不能一直都装出快乐轻松的样子。你必须要面对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你必须要面对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情。你不可能逃离自己, 你不可能逃离命运在你生命里涂抹悲观色彩。
美貌也是光电产生的效果,是一种愚人的幻觉。美若天仙的女人,只是用来色诱男人的一团电磁幻想。
物体,物质,分子原子,元素,还有我们,就像是一个存在于我们内心世界的一个系统,全都被设计的好好的。这是谁设计的,又是如何把这个系统传输给我们大脑的。如果这是某种东西(譬如说上帝)干的,那上帝为什么要虚拟这些东西,上帝为什么要虚拟我们。上帝这种东西,又是谁虚拟的。
尽管我们可能是虚拟的,是空,是无,像是电脑游戏里的一个物体或者角色,为了不让这个游戏崩溃,我们还是要演好自己,直到下线,领了盒饭。
(20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