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我把上面的树叶
取掉，底下的有些发黑
那是去年的落叶
我把那层黑的也刨走
下面还是树叶，只是更黑
我一直刨到底
刨出了黑土
时间过的太久了
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
本质有了改变
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连叶片上的脉络
也看不到
○ ○ ○
干草在阳光里
洗澡。我躺在草上
想把昨天的疲惫洗掉
把肚子里的怨气也洗掉
我和干草一起
却不想和干草一样
我不年轻，也不很老
但我的生活已经干枯
而将来还躲在
背阴的一面，看不清楚
我的行为，
犹如这阳光里的干草
是早就注定好的
○ ○ ○
我的理想是拥有很多
或者一无所有
当我一无所有时
我会拥有整个世界
我的爱像一颗树
或者像一阵轻风
风一样的爱
轻快而又纯净
其实我很无奈
我还有巨大的仇恨
只是那恨大无边
谁也看不见
树叶在树枝上
树叶在树枝上就已腐烂
我在树叶上踩着
蚂蚁在地下产卵
秦岭被我的手指击穿
我在地球的内部旅行
我被黑暗包裹，不发光
金子在燃烧中，不发光
我从未改变我的热爱
我热爱蚂蚁的爬行
我睡着了
我没有说梦话
我想抓住。在梦中
把你留住
可我从未成功
冥冥之中，万能的神灵
露出了恶毒的微笑
我梦不见你
就连你坟边的小草也梦不见
我手中的那枚小草
是过去送给我的
在另一个世界里
会不会有梦
你是否在那里梦见过我
你梦见的我是否和我一样
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我现在的样子
你从前的样子
已经铭刻在我的灵魂里
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我不再伤心，只想知道
你现在的样子
2002年1月11日
旅行
一
一个人走在黑夜里
没有一点亮光
连星星都被黑暗包裹
路只是脚下的一种感觉
视觉里没有物体的形状
整个世界只是一个混沌的整体
我遇到一个同路的朋友
他像影子一样跟在我的身边
他在我的前后左右摇晃
我看不清他
他也看不清我
他和我谈起了我的过去
真奇怪，他怎么会认识我
对我的历史这么清楚
我想我遇到了一个熟人
安心了许多，不再害怕
不再为漫长的旅行而苦恼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么远的路，不可知的世界
周围的黑暗
黑暗中挤出的一条孤独的小路
路上充满着危险
危险永远不会终止
没有让人喘息的机会
我知道这一切，但不知道
最终的结果
我问我的朋友
他说前面有一个车站
我们可以从那里回家
这就是结果
我对他的假想表示怀疑
况且我不知道我能否回去
我回去又能干什么
我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能看见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比这黑暗还黑
我的身体漆黑一团
而我的影子并不比我更黑
谁是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被谁偷走了
谁把我的黑眼珠砸碎了
把世界铸成了一间黑屋
我就是这黑
我的世界，我的生活
还有我的朋友，还有感情
谁也分不清谁
在什么地方生就是死，白是黑
白的比黑更黑
我这样辛苦的飞奔
想到达世界的另一面
朋友却对我说
等着吧，歇一歇吧
二
黎明是慢慢来的
黑暗悄无声息的隐退
色彩生长在露珠里
它们共用着同一个思想
它们改造着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清清楚楚
成长和萎缩的植物一起
在搭建世界的全部
只有这只凳子是用石头做的
我们坐在凳子上不肯走
石头的花纹是古典的手刻上去的
一个花匠在磨上面的花纹
石头中磨出了光
那块发光的石头安放在山顶
这里的山一面是雪，一面是春水
山里的庙门
一个向南，一个朝北
一个老者枯树一样坐在庙里
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杖
所有的竹子都向上生长
天空刚泛出鱼肚白
那些白色消失又回来
老者一动不动，从他身后
飞出一群蝴蝶，漂亮的蝶满山遍野
比树上的叶子还多
蝶的翅覆盖着地面
蝶的尸体被空气埋着
我们在空气中行走
朋友穿着用蝶翅做成的衣服
我闻到了杇木的味道
我想把他留在这里
他却始终跟在我的身后
像一个化装的保镖
我搬开石头
一条通身长毛的蛇
断开的身体
一段一段游进水里
我在水里喝水
水里映出身后的树林
一个狼孩在旁边嬉戏
锋利的爪子没有
抓破我的脸
我心怀慈悲
童心未眠
但我深知动物的本性
我又渴又怕
我也孤单
把他当儿子一样照顾
谁知道他长大后
会不会吃了我
三
能够看见那条河了
朋友站在岸边
朋友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我不愿意去救他
就让河水把他溶化了吧
我不想听到他的唠叨
我用手划船
十指的桨叶在河水中颤抖
等到他变成了女人
船已生满了水锈
她长发如水
纤手在水面上移动
水面散发着古典的光辉
水里的馨香
绕着我的思绪在走
灵魂的活力从水底透射出来
让人看清了水到底有多深
如水的她让人分不清
水和天的颜色
分不清行走和飞翔
看不清自己在何处
我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
她的手快速地将我剖开
她抚摸我就像是在抚摸
一个个坼开的机器零件
我感觉到她的手冻伤了我的眼睛
那寒冷有些灼手
她完全地附着在我的身上
她冰冷的手就像是火焰
我满身的伤疤，蜕不掉
她在那里大喊，谁也听不见
声音从水下上升到空中
所有的人都聋了，引不起共鸣
世界处在一种无声的状态中
就没有什么吸收
这深层的吼声
雷霆万钧的气势显得空空荡荡
陡峭的山峰居于天空的中心
我将心藏在她的血液中
为什么我要抓住你的吼声
蓝色的天空在这里显得黑暗
美丽的容颜怎么如此的单调乏味
我把翅膀收起，站在山上
看身后的道路，看前面的道路
试探着，继续我的行程
2002年1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