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百年义侠传》（十三）

百科健康 2024-10-05 13:00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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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武学打开世界·智者不匹夫武者无懦夫

江湖深处，有一村落，村中住着一位名唤王老头的老者，他日指鼻尖，对面前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笑道：“姑娘可曾识得老夫？老夫便是那传说中的窑师傅也！”女子闻言，起身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与不甘：“早已耳闻大名，佩服之至！只是听闻窑师傅乃是一位年方三十有余的英雄豪杰，家姐三年前曾与他定下婚约，岂料他半途反悔，家姐含恨而归，郁郁成疾。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替家姐讨个公道。然而观您年岁已高，恐怕并非我所寻之人。”

王老头心知不可露馅，遂背起身旁的鸡笼，佯装离去，边走边道：“不论姑娘所寻何人，老夫这窑师傅的鸡，却是万万不能予你的。”

言罢，王老头引着一名真正的窑师傅返回家中。这位窑师傅接过鸡笼，顺手将王老头按坐在椅上，自己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直教王老头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搀扶。窑师傅磕了几个头，起身道：“我枉自生了这对招子，枉费十余年苦练。您老人家隐于此地多年，我竟未曾察觉您身怀绝技。今日您老人家保全了我的颜面，但三年前那女子势必寻仇而来，她识得我，我又如何能再瞒天过海？无论如何，请您老人家收我为徒，将您的绝学倾囊相授。”

王老头笑道：“收徒之事尚可商议，但若要将老夫一身所学尽数传你，只恐你一生一世也难以学成。不过，若仅是为了防范那女子复仇，倒也用不上什么高深武艺。”窑师傅急切问道：“您老人家在关王庙使的那招，将那女子轻松制服，端的是妙不可言。若能习得此技，我便心满意足了。”

王老头微微一笑，道：“那招唤作‘叶底偷桃’，用得恰到好处，接人腿法，万无一失。老夫便传授你这等手法吧！”窑师傅闻言大喜，当即拜师学艺。自此，王老头在姚家，由一名普通长工摇身一变，成了受人尊敬的武学教师。

窑师傅本就痴迷武艺，加之时刻提防那凤阳女子复仇，更是勤练不辍，不分寒暑，日夜兼程。如此苦练两年，那“叶底偷桃”的手法，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乡间人家多喜养恶犬护院，大户人家更是犬只成群。寻常人等，若非主人出面驱逐，往往难以近身。而窑师傅自随王老头习得“叶底偷桃”后，无论至何大户人家，不论恶犬多少，皆能从容应对，一一擒住颈皮，摔出丈许之外。久之，乡间恶犬闻窑师傅之名而胆寒，远见其影便夹尾而逃。窑师傅之名声，日渐隆起，而王老头的威名，亦随之传扬开来。

一日，窑师傅正欲出门收账，行不过数里，忽见前方一女子迎面而来。定睛一看，竟是五六年前曾被自己羞辱过的那位凤阳女子。窑师傅心中一惊，正欲回避，那女子已然发现，远远便喊道：“你可还记得我？今日便再分个高下！”言罢，已至近前。

窑师傅见状，知回避无望，只得强作镇定，笑道：“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何须再斗？常言道：‘男不与女斗’，我纵是英雄，又岂能与女子动手？”那女子怒道：“你怎敢说无冤无仇？五年前你若知‘男不与女斗’，便不应与我动手！”窑师傅辩解道：“五年前之事，实乃姑娘自取其辱，不该夸大其词，辱我婺源无人。此事怪不得我。”那女子怒道：“我不怪你胜我，但你轻薄我、羞辱我，今日相遇，势必要有个了断。你尽管使出浑身解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窑师傅心知一战难免，遂抢占先机，稳稳站定。那女子武功之精进，已非五年前可比。二人交手，眨眼间已过十余回合。女子瞅准空隙，一脚凌厉踢出，窑师傅心中暗喜，精神为之一振，大喝一声“来得好”，右手疾如闪电，一把抓住那三寸金莲，正欲借力将其摔出，岂料那女子身手不凡，被擒之脚未落，站立之脚已腾空而起，连环踢出。

窑师傅两年苦练，正是为了应对此等绝技。只见他左手迅速探出，又将那飞起之脚稳稳接住。霎时间，女子整个身躯被窑师傅双手擎于半空。窑师傅哈哈大笑，得意非凡：“若非念及你是女子，就这一下，将你摔于石上，怕不教你脑浆迸裂！”

那女子双脚虽被制住，上身却仍挺直如松，不见丝毫动摇。窑师傅见她身躯坚如磐石，心中生怯，不敢轻易松手，只得故作姿态，轻轻将她送向前方草地，摔出两丈有余。女子双脚落地，稳稳站住，望向窑师傅，笑道：“明年今日，我再来讨你的喜酒喝。”言罢，匆匆离去。

窑师傅闻言，心中疑惑不解，急于将此事禀报王老头，遂放弃收账，匆匆返家。及至家中，一见王老头，正欲诉说，却见王老头目光炯炯，面露惊慌之色，急问道：“你与何人动手，怎受如此重伤？”

窑师傅吃惊道：“我虽与人动手，但已取胜，怎说我受伤？伤在何处？”王老头连连跺脚，急道：“糟了！你怎知自己受伤而不自知？快将动手情形说与我听，我再为你查看伤势。”

窑师傅听罢，心中也觉不安，忙将方才情景细细道来。王老头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解开衣衫，露出胸膛，两乳之下，必有两块红印。”

窑师傅心中虽有疑虑，但仍依言解开衣衫。只见两乳之下，果然有两点红印，却丝毫不觉疼痛。至此，窑师傅方信自己确已受伤。

王老头又问道：“那女子临走时，可曾留下什么话？”窑师傅这才想起那句“明年今日来扰三朝饭”的怪话，遂向王老头复述一遍，又问道：“那女子究竟用何物伤我至此？”

王老头叹道：“你举她之时，若随手放下，她自不能伤你。但你见她厉害，欲将她远远摔开，便需先缩肩摆臂，再用力摔出。那卖艺女子，脚上皆穿铁尖鞋。你缩肩摆臂之际，她脚尖便趁势在你两乳之下点了一下。你当时正运力全身，自然不觉。如今伤势已入脏腑，无药可救。那女子竟下此毒手，实在可恶！”

窑师傅闻言，惊得痛哭起来：“难道我竟要丧命于那女子之手吗？”王老头心中也感凄惨，望着窑师傅哭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种治法，说道：“你若能吃得三碗陈年大粪，或可解去热毒，有望得救。”

窑师傅为求保命，只得捏着鼻子吃下。王老头又寻来许多草药，半敷半吃。窑师傅吐出几口污血，虽保住性命，但因肺络受损，从此患上咳嗽之症，终身未愈。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当时窑师傅遭凤阳女子暗算，幸得三碗陈年大粪救命。此事奇异非常，很快便在婺源传开。三山五岳的武术界高手闻讯，皆对王老头心生敬仰，特地前来拜访。然而王老头淡泊名利，绝不慕虚名。有几家镖局，以厚礼相邀，欲请王老头出山相助，皆被王老头以年老为由婉拒。

唯一会友镖局派来之人，言辞恳切，非得请王老头同去北京一趟，否则不肯回京复命。王老头推辞不过，又因会友镖局总镖头王子斌乃有名的侠士，与寻常保镖不同，遂随同来人前往北京。王子斌自是以上宾之礼款待王老头，一时之间，王老头之名，更在江湖中传为佳话。

王老头于会友镖局逗留两月有余，然其平生习性清净，难耐京城之喧嚣，遂向王子斌坚辞，重返婺源，寓居于窑师傅家中，以享宁静。

李富东久闻王老头大名，曾数次遣派摩霸前往婺源，诚邀其至天津。然王老头总以路途遥远，年事已高，往返不易为由，婉拒其请。此番，闻听武林新秀霍俊清将于正月初三造访李家，王老头心生好奇，欲一睹其风采，方肯随摩霸前往天津，于李富东家中欢度新春。

二人相聚，谈及武艺，李富东对王老头表示出由衷的钦佩。然王老头修习内家功夫，李富东则精于外家武艺，二者路数不同，加之王老头淡泊名利，故二人并未动手较量。

李富东提及王子斌对霍俊清的赞誉，并流露出自己的不服。王老头作为内家高手，对外家武艺向来不甚看重，常以“铁柜盛玻璃”之喻，讽刺外家功夫只重皮肉，不顾脏腑。即便练至极致，皮肉虽如铁柜般坚硬，脏腑却仍如玻璃般脆弱。一旦交手，虽皮肉不破，脏腑却难免受伤。因此，王老头对霍俊清虽未谋面，却已心存轻视。但此轻视并非源于对霍俊清本人的不满，而是源于对内外家武艺的根本分歧。即便霍俊清武艺超群，天下无敌，在王老头看来，也难逃其内家眼光的审视。

李富东展示了自己独到的武艺，王老头却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并未多言赞誉。李富东故意请教，王老头笑道：“老先生武艺已至化境，实乃难能可贵。但可惜当初选择了外家之路，虽已近乎绝顶，却难再进一步。若当初选择内家之路，或许早已成就金刚不坏之身。”李富东初时见王老头并未赞誉自己，心中难免有些不悦。但听了这番话，也明白内家高手向来轻视外家，遂不再与王老头争辩。

及至霍俊清到来，王老头虽心存轻视，但并未表露。霍俊清胸襟豁达，并不介意王老头的态度。二人相谈甚欢，霍俊清对王老头的武艺也颇为佩服，认为非外家高手所能及。

霍俊清在李家住了两日，第三日，李富东设宴款待。席间，众人酒意渐浓，李富东一时兴起，向霍俊清笑道：“尊府的迷踪艺名震海内，而四爷又是迷踪艺中的佼佼者。我今日能得见四爷风采，实乃三生有幸。但我活了七十多岁，虽久闻迷踪艺之名，却从未亲眼见过。难得四爷肯赏脸来访，不知能否指教几手，让我开开眼界？”

霍俊清闻言，连忙立身而起，躬身谦逊地答道：“老前辈言重了！前辈如何指教，元甲自当遵从，岂敢有违。只盼前辈手下留情，莫让元甲太过难堪便是。”王老头见霍俊清态度诚恳，亦起身笑道：“好一个乖巧的说辞，你们这一老一少动手，不管怎样，总是我这双老眼有幸观战。”

李富东先向王老头拱手，笑道：“多年未曾切磋，拳脚恐已生疏，还望老英雄莫要见笑。”霍俊清闻言，便欲脱下身上皮袍，刘震声眼疾手快，上前欲接。摩霸亦走至李富东身旁，待其卸衣。李富东却笑着摇头，道：“我并非要与四爷争胜，只是随意演练两路，领略迷踪艺之精妙，无需穿脱如此麻烦。”

霍俊清听了李富东之言，自觉卸衣之举略显鲁莽，便欲从刘震声手中取回皮袍再穿上。然回头一看，刘震声已站得甚远。王老头早已洞悉霍俊清心意，便望向他，笑道：“他未脱便无需脱，你已脱下，更无需再穿。就一老一少，一长一短，尽情施展吧！”李富东亦笑道：“已脱岂不更好？”随即双手一拱，请霍俊清先行出招。

霍俊清心存敬意，二人一来一往，已过了五六十个回合。霍俊清未曾主动攻击，李富东知其客气，便想趁其不备，猛然出招。又过二三十回合，霍俊清见李富东攻势凶猛，便改变路数。他已看出李富东心思，暗自思量：自己初立威名，以三十多岁之壮年，与七十多岁之老者动手，且自己短衣窄袖，老者长袍拖地，实是只能胜不能败。若不慎被老者击败，不仅有损个人名誉，更恐霍家迷踪艺声威扫地。此战关系重大，岂敢有丝毫怠慢！

李富东攻势愈紧，霍俊清亦步步紧逼。穿长袍者终究吃亏，转身略显笨拙。霍俊清抢占上风，步步紧逼，李富东只得连连后退。霍俊清之弹腿，在当时堪称绝世无双。见李富东后退，便趁机飞起一腿。李富东心知不妙，急施霸王卸甲之术，竭力向后一跃，原欲跃出七八尺远，以便卸下长袍，重整旗鼓，与霍俊清决一死战。岂料他已连续后退数步，背后土坑相距不过五六尺。这一跃用力过猛，下盘抵住土坑，无法再退，上盘则收势不住，仰面跌倒于土坑之上。土坑无法承受，顿时塌下半边。所幸李富东功夫深厚，跃起迅速，未陷入土坑缺口。若换作旁人，恐已骨断筋折！

李富东虽跃起，但年事已高，经不起此番跌倒，已心虚胆怯，勇气全无，无法再战。霍俊清见他跃起，以为其仍欲再战，便继续逼近。李富东只得拱手高呼：“罢了！名不虚传，果真是少年豪杰！”霍俊清这才停下脚步，亦拱手致歉道：“冲撞了老前辈。”王老头哈哈大笑，道：“好一场激战！我这双眼睛有幸观战，这个土坑却倒霉了。”此言一出，李富东、霍俊清皆忍俊不禁。

李富东此番虽败于霍俊清之手，但心中并无丝毫怨恨，反而对霍俊清心生敬佩，暗自赞叹王五爷所夸之言非虚。他执意挽留霍俊清师徒多住几日，以表敬意。霍俊清见李富东诚意拳拳，加之正值新春闲暇之时，便不再坚持离去，遂又住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霍俊清尚卧床未起，忽被一阵嘈杂之声惊醒。他侧耳倾听，只听得李富东的声音在外面高声呼喊：“这是从何说起！快解下来救一救试试看。”紧接着，唉声叹气之声不绝于耳。霍俊清心中一惊，暗自揣测：莫非李家有人寻了短见？不然怎会有“解下来救一救”之说？

他心中疑虑重重，翻身坐起，却见刘震声不知何时已经起床。霍俊清连忙披衣下床，刚走到房门口，便见刘震声面色惊慌地走了进来。霍俊清连忙问道：“外面何事如此喧闹？”

刘震声未等霍俊清问完，便双膝跪地，泪如泉涌地哭道：“弟子该死。摩霸大哥死在弟子手里了。”霍俊清闻言大惊，以为刘震声私自与摩霸较量拳脚，不慎将摩霸打死，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道：“你这胆大妄为的东西！我带你到人家做客，你竟敢瞒着我去与人动手。这还了得！”

刘震声慌忙辩解道：“并非弟子打死他的，是他自己悬梁自尽的，弟子并未与他动手。去年他来天津请师傅的时候，曾与弟子赌赛，看师傅与李爷较量谁胜谁负。他说李爷胜，弟子说师傅胜，于是我们便以房屋为赌。不料这回李爷并未取胜，他便对弟子说，三日内交割房屋。弟子说这不过是赌玩而已，岂能真要交割房屋？他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三日内必交割房屋。说完他便出门去了，直到昨日才回来。他神气颓丧地将弟子拉到僻静之处，对弟子说：‘我对不住你。我哥哥不肯给我做主，说祖宗传下来的产业不能由我一个人做主拿来赌。我向他叩头求饶，求他曲全我这一次的颜面，以后不敢再这样了。但他就是不肯，说只有这一所房屋，输给人家就没有了。我不能住在露天里给你丢脸。任凭我如何哀求，他都不肯松口，后来反而要动手打我。我只得忍气吞声地回来。我实在对不起你，欠了你这笔债，只好来生变牛马来偿还你了。’弟子当时见他如此认真地说，便用许多言语安慰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弟子实在没想到他会因此寻短见。虽说不是弟子打死了他，也不是弟子逼死了他，但他与弟子赌赛，总算得上是死在弟子手里了。想起来心里实在难过。”

说罢，刘震声伏在地上痛哭不已。霍俊清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安慰刘震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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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uly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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