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青海一周多了,因为工作原因,要在这儿呆上好一段时间。说是青海,准确的讲是来到西宁市湟源县,丹噶尔古城内。
刚到青海,出了机场直接奔赴湟源县,省会西宁根本未曾见到是啥样子。在省会城市,可以通过城市文化和社会建设去感知这个城市的温度,但在县城,尤其是在西北,感知得更多的是这片土地原生态的一面。
说起来,今年上半年也在西北县城呆过几天,当时是在甘肃武威市古浪县,那是河西走廊第一站。在古浪,眼中是黄土紫塞,心里倒是金戈铁马,想着张骞、霍去病、玄娤的往事,倒也是胸生豪气。
但在湟源,则是另外的感受。刚到丹噶尔,穿着短袖的我立刻穿上外套,第二天出门里面直接又加了件卫衣。青海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凉。
甘肃苍凉,但不失奔放与艳冶;青海壮美,却满是深沉与忧郁。这是感官上的第一感受。
丹噶尔古城,北靠北极山,南临湟水河,完全不像古浪那样干涩。此地海拔2900米,虽然没有明显高原反应,依然呼吸短促,稍一走路便觉气短。身体上的凉意,呼吸中的紧张,让我初到湟源,便感紧张。
这几天,工作较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其他地方。随便聊几个地方。
还是先说吃。兰州有牛肉面,青海也有,众所周知的遍布全国的“兰州拉面”其实来自青海化隆。说实话,至少在县城吃到的牛肉面远没有兰州好吃,汤偏咸,不够浓。
在古浪县的时候,中饭也是客户单位吃的,典型的工厂大锅饭,而且是典型西北风格,大多青椒、土豆、花菜、洋葱,不过那里米饭倒还是主流。但在青海,面食基本快取代米饭。
回顾一下最近单位中饭,只有一天是米饭和菜。其他的则有:臊子面,杂酱拉面,鸡蛋面片,牛肉汤粉,酸辣粉。我想说的是,相比于口味偏差极大的炒菜、炖菜,面食倒是更容易使我接受。汤汤水水的,最是安慰人。一日三餐尽是他乡饮食,你失去了在外地寻觅美食的兴起与喜悦,终不免思乡之情。但是面食,这种连汤代菜加上主食一咕隆送下胃里,一片温暖,思乡之情就没那么重了。
家乡的朋友们啊,你们此时估计已是“指上沾腥洗尚香”,而我则是“割膻啖腥”。牛羊肉也吃了些,都说西北的肉好,其实也看个人口味。我自然是“肉食者鄙”,但也味觉这真的比家乡的肉好吃多少。我点过一份外卖,半斤手抓羊肉,炖的并未酥烂,吃着也不觉多美味。还有一天,吃了碗牛肉汤,应该是牦牛肉。汤有点咸,感受不到牛肉醇厚香气,肉块倒是挺大,有嚼头。但似乎我更喜欢那种筋头巴脑、油脂丰厚的牛肉。青海的牛羊肉一定是好的,但我更习惯浓油赤酱。
在甘肃时,各家饭店、面馆都有红枣茶,红枣烤熟与茯茶同煮,加糖、玫瑰。甘肃干燥,一杯红枣甜茶让生活觉得没那么苦。青海,面馆也有茶,然而却是咸的。
喝茶加盐的传统,唐代就有。加盐可以缓解茯茶的苦涩。而且西北高寒,加点盐也帮助保持体力。多提一句,丹噶尔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有“茶马商都”之称。这交易的茶叶可不是我们江南那里的嫩叶,也不是岭南那里岩茶,主要是茯茶茶砖。想想也好笑,茯茶滋味并不好,前两年却炒作得极高,也是好笑。
再继续说喝的,有一晚在外面吃羊杂碎。到了我自己去倒杯水,本以为是那咸咸的茯茶,谁知却是白水。店主人说水凉了,说给我倒碗奶茶如何。来青海如何可以不喝奶茶。满满一大碗,奶香十足,一口下去却是奇异的味道。奶茶也是咸的,未尝到茶味,入口却是一股青草药味。后来问当地朋友,说家里一般熬茶要加荆芥,还会加薄荷、蒲公英。
店主人问我是否喝得习惯,“习惯!好极了!”这是实话,我本不爱甜的,咸味也不排斥。奶香味给我一种心理上的满足,让我无惧严寒(当然也确实不冷),草药味同样给我一种力量,让我觉得可以抵御疾病。似乎到了青海,饮食第一联想是气候与身体。
这么说吧,县城的生活很单调,当地人们也形成了质朴、诚实的性格,但气候和景观,又让人们的情感变得敏感、细腻。少数民族擅长民歌,自有此番原因。
走在丹噶尔,你会发现这里民间曲艺风气极盛。古城内外,尽有民间艺团表演。此地花儿民歌,我非常喜欢。《花儿》是流传在中国西北部甘、青、宁三省(区)的汉、回、藏、东乡、保安、撒拉、土、裕固等民族中共创共享的民歌。青海素有“花儿家乡”的美称,河湟地区,每到山花烂漫之时,人们着盛装出游,花儿歌声此起彼伏,为“花儿会”,令人神往。
花儿以汉语演唱,可惜我一句听不懂,仍可以感受其动人之感。想想上一周我还在上海听了德语音乐剧《伊丽莎白》,这周则已在古城之下听着青海民歌,颇有恍如隔世之感。音乐剧的音乐还是依托剧本故事,而民歌你可以完全抛开歌词静静感受那种土地之情。那一声高亢长调,有时候能听到喜悦,有时又能听到忧伤。
曾以为,在县城的生活是安逸的,躲避了地铁、商场、写字楼,可以变得很安逸。然而在城市生活惯了,又发现这种过于寂静也丧失了一定生活安全感。
我也曾认为好静不好动的我,适合这样的生活。事实上,自己喜欢的那种“静”是建立在城市喧嚣的基础上的。所以,城市生活的人多少是有些矫情的,嚷着逃离城市,其实未必就能适应真正的简单。而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才是勇敢的,坚韧的,真诚的。
最后再一段,古龙小说《绝代双骄》中有恶人谷,恶人谷在昆仑山谷。书中也有提到,小鱼儿出谷后到青海、四川边境,可见恶人谷所在地即是青海。而古龙如何描述青海风光的:
黄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
雾渐渐落下山腰,苍穹灰暗,苍苍茫茫,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有羊咩、牛哞、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合围而来。
这是幅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支哀艳而苍凉的恋歌。
小鱼儿远远地瞧着,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黄昏,由黄昏,至黑夜,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心胸已似突然开阔了许多。
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起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鱼儿也不知奔行多久,才瞧见几顶白色的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富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