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水浒 | 宋江凭什么坐第一把交椅

文摘   文化   2024-07-05 22:49   江苏  

宋江的能力到底怎样?宋江的管理组织的才干、驾驭人心的手段向来谈的比较多。这里再聊一些其他的。书上讲宋江的个人能力,是“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宋江的武艺不提也罢。吏道方面确实是老练无比。刚出场偷偷给晁盖报信,是这么稳住何涛的:

(宋江)心内自慌,却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内上下人,没一个不怪他。今番做出来了,好教他受!”何涛道:“相烦押司便行此事。”宋江道:“不妨,这事容易,‘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只是一件,这实封公文,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官看了,便好施行发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当轻泄于人。”何涛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宋江道:“本官发放一早晨事务,倦怠了少歇。观察略待一时,少刻坐厅时,小吏来请。”何涛道:“望押司千万作成。”宋江道:“理之当然,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分拨了些家务便到,观察少坐一坐。”


有理有据,不但稳住了何涛,还让他承自己的情,实在高明。军事才能宋江也有一些,“智取无为军”时的分拨调度,甚是妥当:

宋江道:“有烦穆太公对付八九十个叉袋,又要百十束芦柴,用着五只大船,两只小船。央及张顺、李俊驾两只小船,在江面上与他如此行;五只大船上,用着张横、三阮、童威和识水的人护船,此计方可。”穆弘道:“此间芦苇、油柴、布袋都有,我庄上的人都会使水驾船,便请哥哥行事。”宋江道:“却用侯家兄弟引着薛永并白胜,先去无为军城中藏了,来日三更二点为期,且听门外放起带铃鹁鸽,便教白胜上城策应,先插一条白绢号带,近黄文炳家,便是上城去处。再又教石勇、杜迁扮做丐者,去城门边左近埋伏,只看火为号,便要下手杀把门军士。李俊、张顺只在江面上往来巡绰,等候策应。”

虽不是什么大战役,但临时布置,人尽其用,相当了不起了。

还有宋江的文学水平。宋江在整部书里,共做了几首诗词呢?答案是7首。比较一下,《红楼梦》里贾宝玉完整的诗词曲文也就才14首,而《水浒传》可是部“强盗书”啊!作为古典长篇小说的人物,宋江是相当高产的了。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两首估计最为读者熟悉的了。出现在书中第三十九回《浔阳楼宋江吟反诗》。词为《西江月》,语句通俗,明白如话,但直抒胸臆,情真音壮,风骨甚佳。

另一首七绝也是如此,“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属于野心毕露,豪狂尽现。论其文学性,实无多少可称道的地方。而且其中意思也存在谬误。“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这两句何从说起?他有哪门子冤仇?一切都是自找的。“心在山东身在吴”,这要补习下地理知识了。江州跟吴地都差着远呢。

但这两首诗词对整部书的情节极为关键。更重要的是,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宋江。

宋江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莫要被李雪健老师的表演给欺骗了。电视剧中主要是刻画了宋江个人抱负与现实理想的矛盾,淡化了宋江野心家的一面。宋江开杀戒是从不心慈手软,杀阎婆惜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

那一肚皮气,正没出处。婆惜却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却早刀落,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妇人兀自吼哩。宋江怕他不死。再复一刀,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

在清风寨这边逃得性命,整顿人马后立马杀回去,先是杀了刘高一门老小,又暗示底下人杀了刘高妻子,连给王英快活的机会都没有。

在江州找黄文炳报仇也是如此,刚逃得性命,便要去报仇。晁盖提议会山整顿人马再过来报仇,宋江立即拒绝,当机立断指导了前面提到的“智取无为军”。接着就是活剐了黄文炳,取出心肝做了醒酒汤。

良善恭顺的外表下,其心性之狠辣无愧梁山第一把交椅的地位。

有说宋江是野心家,也有说他是投降派,其实简单点讲他是个不安分的人。正如他自己说的“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他是朝廷体制内的人,但非官非将,只是个押司,是个吏——基本没有什么政治前途的。所以宋江改走江湖路线。

宋江看着是不文不武,但也算是能文能武,统领之才、权谋之术在整个梁山无人出其右。

柴进、晁盖也都是仗义疏财的大宋朝江湖大佬,但是论江湖声誉及处事手段,明显不及宋江。

柴进像孟尝君,门客众多,三教九流、逃犯武师,一律接纳。但很少有平等对待的,武松在他府上不受待见,就是一例。

晁盖像古时郭解、朱家,讲个义气,与之交往都是江湖好汉。

宋江格局就更大些,处事“仁义”为主,自知武艺不行,地位不高,走下层路线,救老扶幼,江湖声望反而更高。宋江上梁山后,投奔梁山的十之八九的冲着宋江来的。立“替天行道”大旗、力主营救鼓上蚤时迁、整顿梁山纪律,无不显示比晁盖高人一等的才能。 

宋江不是被逼上梁山的,也不是主动落草,而是在一系列不自觉的举动一步步走上梁山第一把交椅的道路。

私放晁天王,是讲义气,也是为江湖关系留条后路;杀婆惜,一方面是要灭口,一方面也是平日里压的火没处发泄;清风寨杀刘高夫妇是毫不手软;浔阳楼题反诗,是多年来的发泄。

宋江犯的罪都是自找的,而且没一件是冤枉他。换句话讲,他本身就是个社会潜在的不安定因子。宋江的矛盾在于传统道德纲常观念让他不愿上梁山为寇,但另一方面上梁山又是实现他平日里潜藏的抱负的一个途径。所以“招安”是宋江合理的一个选择。

宋江不是个传统的侠客义士,身上兼具着儒家伦常思想和江湖草莽气质。作者安排这样的人物统领全篇,是很好的衔接了开篇“一百零八魔君现世,搅乱天下”,及“上应星魁,替天行道”。

作者也许真正想表达的是,破败的社会需要暴力来冲击,然而这种暴力最终也将被体制去消灭。这才是历史的正途。所以说,有人讲施耐庵的思想有着局限性,我并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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