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去宁波旅游,时间原因未去天一阁,于是把余秋雨老师的《风雨天一阁》找出来重读一番。
此次去宁波重点是想去打卡宁波博物馆。宁波博物馆这两年也是个热门打卡地,不仅是因为是王澍设计,而且那儿还是腾讯版《三体》的取景地。话说,宁波还有另一处取景地也很有名,就是老外滩的天主教堂。剧中,汪淼看到宇宙闪烁后坐在水池边痛哭的地方,就是教堂前面的水池。
我算不得《三体》资深粉丝,对于腾讯版《三体》的评价也就是合格之作,部分段落精彩但整体谈不上优秀。之所以舍历史名胜而取科幻名场景,说到底也是如今自己口味跟着大众风尚变了而已。
突然发现,和宁波产生渊源的两位作家,余秋雨和刘慈欣,竟分别两个世代的文化大IP。
曾经,读余秋雨是一种时尚,后来骂余秋雨也是一种时尚。很遗憾,我也是这么位跟着大众风评转变的盲从者。
高中时读余秋雨,那是21世纪的头几年。读的第一本是他《千年一叹》,在千禧年来临时在世界几大文明古国考察的日记,这本就是我喜欢的题材,一下子就入了坑。
再读欧洲旅行记录的《行者无疆》更是喜爱无比。同为游记,《行者无疆》比《千年一叹》要更精致、小资、文艺一些,阅读各种欧洲文化典故如同那些下午茶点心,混合着黄油、巧克力、果仁的香气。
余秋雨的欧亚旅行,只能算是小品,关于中国历史文化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这种历史大散文集才是他的大餐。
就说说前面提到的《风雨天一阁》,文章先讲了自己拜访天一阁的经历,又回顾了天一阁的历史,感叹天一阁主人范钦藏书不易,更赞叹范氏后人恪守组训守护天一阁的坚持。最后的感叹是对整个民族历史的:
天一阁的藏书还有待于整理,但在文化沟通便捷的现代,它的主要意义已不是以书籍的实际内容给社会以知识,而是作为一种古典文化事业的象征存在着,让人联想到中国文化保存和流传的艰辛历程,联想到一个古老民族对于文化的渴求是何等悲怆和神圣。
在他的文中,他是为人类命运深深思考,为中华文化大声疾呼,为各种历史旧事伤怀感慨。他用最煽情的文字在表现自己的冷静深邃。但很多人确实很吃这一套。今天重新读,依然还是很喜欢。
余秋雨太红了,各类综艺电台也能看到余秋雨的身影,包括做了央视青歌赛评委。他是是作家,也是学者,是初代文化明星。能感受到,他很陶醉自己的这种身份。
他也有些文字让人难以消受。比如后来那本《极端之美》其中普洱那篇从头至尾在暗示自己普洱品鉴大师的隐藏身份。
品鉴专家不多,他们的名字,记者们未必熟悉,但普洱茶的老茶客们一听都知道。突然,记者们听到一个十分疑惑的名字,头衔很肯定:“普洱老茶品鉴专家”,却奇怪地与我同名同姓。仔细一看,站出来的人竟然也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身份的无奈“漏风”。本来,我是想一直秘而不宣偷着乐的,没想到这次来了这么多“界外记者”。这次和我一起“漏风”的,还有我的妻子马兰,她在文件上标出的头衔也是“普洱老茶品鉴专家”。
红了自然就惹来非议,当年一部挑其散文常识错误的《石破天惊逗秋雨》也是一时热门话题,至于他早年一些黑历史也被扒了出来。
如今看来,余秋雨老师散文里固然有些常识错误,也只是白璧微瑕,远没有像某些人说的“误人子弟”的严重;特殊时期的错误,更是难以说清,今日重提更无意义。事实上,余秋雨的道德人品可指摘的地方,估计也就是他有些高调了。
不是因为他高调,他就火了。只是正好赶上好时候了。本世纪初,是个文化消费蓬勃发展的时代。余秋雨身后,火了的还有蒋勋,还有白先勇,还有梁文道,还有《百家讲坛》走出的许多位。嗯,当年似乎还有很多人去读了安意如。
余秋雨其实还属于电视媒体时代,当互联网时代来了以后,很黑色幽默的是他们成了首批被颠覆的偶像。
回想曾经BBS、人人网时代,各种奇葩帖子至今还在玩弄大众思考。举个例子,我上人人网时,一代才女林徽因也是被拿出来调侃最多的位历史人物,她的对立面自然是写下《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冰心,如今二人风评又彻底掉了个。
人红是非多,自古使然。无奈的就是网络把这种现象无限度地放大。
还有种是非,甚至和当事人都没啥什么关系。比如刘慈欣。大刘本人极为低调,能看到的信息也就是一些科幻文学论坛这类的出席。但是,架不住在大背景下,也加入了“饭圈文化”。
《三体》获奖之前,大刘的影响力还只限于国内科幻迷中。而对于很多读者来说,对科幻小说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凡尔纳,或者像《星球大战》那样故事,再有一些“时空旅行”“人工智能”的概念。
但是《三体》是彻彻底底出圈了。首部获得雨果奖的中国科幻,“凭一己之力将中国科幻拉到世界高度”是当时对大刘的评论。
因为《三体》的成功,大众开始关注中国科幻,
但是出圈的还只是《三体》,不是中国科幻,甚至不是大刘本人。除了《三体》,能想到的大刘其他作品可能也就是《流浪地球》了。《三体》的出圈,不仅仅是它的“首奖”意义,而且它真的很好读,适应大多数读者。如此,《三体》有了一个极为庞大的读者群体,事实上在当下能有如此影响力的国产文本IP,我能想到的也就是《盗墓笔记》《鬼吹灯》,还有金庸?
科幻小说,怎么看都比盗墓类、武侠类作品要高级多。而且,国人在这个源于西方的类型小说领域实现突破,在媒体宣传下,意义接近于莫言拿了诺贝尔,李安拿了奥斯卡,刘翔奥运跨栏夺冠。
大概就是受到这种“自豪感”的赶驱,众多读者中慢慢分化出《三体》的“饭圈”。
“饭圈文化”的本质就是把自己与某位偶像或某样文化作品绑定起来,获得一种成就感和认同感。
对于《三体》的饭圈来说,不管是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还是赫伯特的《沙丘》,又或者日本田中芳树的《银河英雄传说》,通通是被《三体》碾压的存在,俱是无聊、浅薄的“太空歌剧”。也就是那位被刘慈欣奉为的偶像,说自己所有作品都是对其拙劣的模仿的阿瑟·克拉克,《三体》饭圈未轻易冒犯。
对于他们来说,《三体》不容亵渎,比如网飞版的改编。而对于国产版《三体》剧集,因为原著故事高度保留,哪怕拖沓不堪也是有功无过。
大刘的《三体》不管是第一部中的文革年代,还是在后来描绘的“威慑纪元”,都在批判一种群主的无知盲从。然而现实中,“盲从”发生在自己的作品身上。
余秋雨的时代,那是一个大众缺乏文化偶像急需明星的的时代;刘慈欣的时代,这是文化内容高度多元慢慢形成各自群体的时代。
从对传统文化的再思考,到流行文化新渴求,我们经历着文化事业大发展的时代,但我们从未摆脱旧思维的影响。
每每出现一个文化偶像,我们先是开始了解他,然后追捧他,转而又开始质疑他、排斥他,最后往往淡忘了他,开始新一轮的重复。
其实我们也并不用太在意那些争议与浮躁,时光中的泥沙淘洗后,终将堆积成丰碑。如果说天一阁是余秋雨所言,“是一种古典文化事业的象征存在着”,而宁波博物馆,则是新时代的文化事业的承载。这些才是我们终将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