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老屋春秋

文摘   2024-08-25 18:22   重庆  

吕红文 文/图





老屋回望






吾今年八十有四,以在万州工作十年为中轴线,左边曲线代表居住在巫山、右边曲线代表居住在成都的话,正在逐年呈现与第一故乡渐行渐远的图态。然而,只要一提起孩提时代的往事,就仿佛举目三尺有神明的魔力,从那片土地上飞来眼前。


龙溪古镇上街,吕家老屋(超超君/图)

现存的老屋和儿时我见到的老屋比较,因为没有了解放初期修建龙溪粮仓时,拆除的油榨坊原料仓库、从乡下驮运榨油原料的拴马房、完成桐籽菜籽芝麻等原料摔打剥离后送进炕屋烘干的配套设施用的一大堆房子,纵深上首先就短了许多。

拆除的部分有多少呢?这么说吧,临近解放兵荒马乱那些年,龙溪小学被占为兵营,小学曾经搬到老屋后院那些后来被拆除的油榨坊配套设施用的房子里,老师是住在油榨坊工人住的宿舍里,男厕所用的是拴马房旁边工人用的厕所,女厕所用的是老屋前半部分我们家人用的厕所,供雨天摔打桐籽的大房子成了上体育课的小操坝,虽是挤密压密地被压缩成不成体统,也总算是容下了。学生上学、放学和老师进进出出呢,则从老屋上街正大门,老屋前半部分,只是在堂屋部分,用竹篱编的挡板隔一下,以便特别拥挤时有一个虽然窄小、但仍有单独供房主出入的通道。




老屋传奇





长辈描画的老屋,和我儿时见到的老屋,也是不一样的。

曾经辉煌一时的老屋,应该是修建于人造油漆未发明前,从木船到大型舰船都依赖桐油做涂料的背景和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迁往重庆那一特殊历史时期。而它的衰败,则是在“兵荒马乱”背景下被“神兵”烧掉的。

能够给老屋辉煌岁月提供一点佐证的,是沙落坪吕氏祖坟园稍显气派气势的 气凝巴峡三千水,脉结巫山十二峰 那幅碑联。那座坟是高祖婆的。高祖吕祥到宜昌、汉口一带去运销桐油收得银两返回龙溪的水路上,木船在大宁河银窝子沉没,遗体没有找到。有一种未经考证的说法是,银窝子的得名与此有关。

吕祥曾获进士,但我未从接触到的文献中查到有关记载。或许有,或许就是美誉于这位不讨厌的长辈吧。如果有的话,我猜测拿钱捐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此说,有一个间接可以佐证的是,巫溪有一支吕氏在我很小的时候到我家来,就有叫我为伯伯、爷爷的成年人。而巫溪那一支吕氏家族,按龙溪吕氏家谱给子孙取名字的来历是,号称进士又有财富的吕祥,曾利用自己的进士身份和财力保下了一个被官府缉拿的逃犯,改名“吕涛(“逃”的谐音),收他为义子。随之,他的子子孙孙等后人,也都随了吕氏家谱排行逐一更改过来。

“银窝子”损失银两不久,接着,“神兵”烧掉修建不久的老屋,龙溪上街的吕氏就此衰落。




复初路上






衰落后无力在原地重整家业,爷爷辈上是退回到万家山对门一个叫汪家坪的地方种田来撑持的。至于这之后,又如何回到龙溪古镇上街重建油榨作坊的往事——是爷爷去世以后,奶奶不得以把嗜酒成性(脖子上吊个酒包)四处游荡的父亲“请”回来写祭文时,父亲以要我陪他、给他磨墨为条件,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把他写的祭文,念给我听时,我知道并记下来的。

爷爷号“复初”,寓意他的职责是将龙溪上街的榨油作坊带上“家业复初”之路。爷爷第一个妻子王氏,生二男,子字辈,分别取名“子提”“子挑”,寄寓将“提、挑”家业复初重任传递给他们之意。王氏生下二男后早逝,之后不久,爷爷娶了巫溪羊桥坝富家女芦氏,芦氏带着丰厚的陪嫁来到吕家,一边是没有生育,另一边进门后两个手臂一边枕着子提、一边枕着子挑,与爷爷一起挑起了家业复苏的担子。

我父亲娶的是龙溪黄家岭毗邻的范家湾那一带的苏家姑娘,我曾经看到过母亲怀抱一个男孩坐在最边上的全家福,那阵子老屋应该有一些“复初”的起色。母亲怀抱的男孩乳名“鸿喜”,吕家油榨坊的商号是“继泰鸿”。有些“复初”起色的另一个讯息,是我小时候在火炉边听人来人往的围炉人摆龙门阵说的:后来为龙溪小学的曾经商人聚会的会馆海坝前的那道弧形的挡水坝,吕氏捐了桐油和石灰,而且那道挡水坝的基础还是用糯米和桐油石灰粘牢巨石来加固的。

前面说的全家福中母亲怀抱乳名叫“鸿喜”、我应该叫哥的男孩,是玩鞭炮意外烧伤后感染发高烧不治早亡的。母亲后来生了我姐、我和我妹。

父亲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嗜酒成性并“屡教不改”(以至于跑去当兵,闹得最严重的是托人去下江新兵营里把他“捞回来”的),且自号为“莫愁”,是我活到如今,虽有所悟但也无法肯定下来的一个谜。

伯父子提一家到龙溪中街单独门户后,爷爷奶奶把继承家业的重任寄托在我身上,孙字辈,取名“磐孙”,寓意在我这一辈要坚如磐石守住家业。龙溪小学念书时,一位叫胡学桃(女性)的语文老师说:你这个“孫”字已经简化“孙”了,“磐”字配搭不好写也不好看,“盤”字已经简化为“盘”字了,那就干脆把“磐”通过“盤”转化、简化“盘”吧。从了她的意见,从此以后,跟随成年各种毕业文凭和户籍上都使用“吕盘孙”。
“文革”开始以后,为表明与剥削阶级出身留下的印记决裂的意志,向巫山县组织人事部门提出申请,正式下文批准改为“吕红文”。

长话短说做个归纳吧,我是出身旧家庭、长在新社会,9岁加入少先队同时担任中队委、15岁加入共青团同时担任支部委员,30岁调入巫山县委宣传部、33岁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个从长溪河走出来的巫山县龙溪镇的一个娃。

1989年,作者从万县奉调中国作协四川分会任职时与地区文联同事合影


1997年,作者随中国期刊代表团出国书展时在马列广场留影



余 言





省略下许多曲曲折折过程,接续老屋的话题来打个结吧。我所以能够在考上大学后,还能幸运地踏上去南充师范学院求学的漫长旅程,还是因为受爷爷奶奶辈留下的老屋恩惠。

老屋因为工商业兼地主成份(而不是地主兼工商业),按照国家政策,“土改”后工商业资产仍属吕家。“土改”时,因为原分家到龙溪中街单独门户伯父子提家,选择并认定那一大家产,是伯母家提供的封建剥削资产愿意主动退出来,他们的成份被定为工商业者。随后,经乡政府决定,伯父伯母家搬到吕氏老屋和我们一起居住。这样旁的问题没有,因处理房产而派生的事情一旦出现,则遇到麻烦,闹到了请镇上领导和街坊人士到场断公道。

1961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特殊时期。那年,龙溪场镇上高中毕业考大学的共3个人:杨庆学考取了西南农学院,我堂妹和我。当时杨庆学先期得到通知,我是起旱去大昌邮政所拦截的通知书。经过一番争论和协商,由我做出变卖爷爷留下的油榨坊给郑家,收益先一分为二:一半留给积劳成疾的母亲,一半作为我和堂妹上大学的路费各拿二分之一。堂妹第二年考取成都工学院,正好就用上了。我母亲排行老四,许多年过去后,堂妹还曾经这样说:“这件事,我一辈子记得四姨的好。”

1992年,作者在延安杨家岭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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