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过,最喜欢的古龙作品是《绝代双骄》,往下数应该就是《楚留香传奇》和《陆小凤传奇》两个系列。
主人公很相似,都是风流倜傥,爱管闲事,机智不凡,轻功卓绝,被很多漂亮女孩喜欢,有很多有趣的朋友,朋友里又会有几个反派。
古龙官方给的评价则是:
楚留香风流蕴藉,陆小凤飞扬跳脱,两个人的性格在基本上就是不同的。
当然,他们的故事也是不同的。
《楚留香》系列有八个故事,其中《桃花传奇》《新月传奇》《午夜兰花》质量很一般,《陆小凤》系列有七个故事,其中《凤舞九天》故事重复且结局潦草,《剑神一笑》更是故事粗糙。剔除这部分,各五个故事,正好比较。
《楚留香》中,《血海飘香》是个“武侠神探”故事,楚留香抽丝剥茧揭开了无花、南宫灵的阴谋;《大沙漠》因为胡铁花、姬冰雁的登场,让浪漫而又凶险大漠之旅充满温暖与侠气;《画眉鸟》算是收尾,多了许多奇情虐恋,毛病是故事本应该在战胜水母阴姬后就可以结束,却多了段杀手组织追杀的情节,更有青衣尼和一个似人似兽的生物相恋的这种诡异段落。
再看《陆小凤》前三个故事,也是前后情节关联,但完成度则是一气呵成,一个故事一个阴谋,情节几度反转,解密则干净利落,更纯正的“侦探武侠”。
《大金鹏王朝》埋下“红绣鞋”这条线,《绣花大盗》则引出白云城主叶孤城,到了《决战前后》,“月明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是为高潮。
再看《楚留香》,《鬼恋传奇》中“借尸还魂”是个精巧设计,看着阴森其实情节很欢乐,没有江湖中的权力搏杀,薛衣人和楚留香的对战之精彩可与石观音、水母阴姬媲美,杀手组织幕后首领薛笑人草草落幕。
《蝙蝠传奇》开头精彩,中间悬疑不断,最后则是有点混乱。快网替姬冰雁与楚留香、胡铁花组成三人组,相互间调侃尽显古龙语言特色;海上封闭式杀人是对黄金时代侦探小说的致敬;故事最后蝠公子原随云与枯梅师太到底啥关系没说清,至于华真真一直很突兀。
《陆小凤》后两个故事,《银钩赌坊》还是《绣花大盗》套路,即陆小凤接受一份任务,最后发现幕后的黑手就是给发任务人。中间一段北国历险确实别开生面;本已回归“凡尘”的西门吹雪再度化为没有感情的“剑神”,纯属是为了情节需要强行设定。《幽灵山庄》其实已经有点笔力不逮了,前期出了一个“叶孤鸿”说是叶雪的哥哥,和后面明显矛盾,老刀把子是游戏风尘的木道人则属于硬凑的结局。
总的来说,《陆小凤》系列基本都是“武侠侦探”型故事,情节设计更严谨,但变化较少。《楚留香》系列想象力更奔放,各个故事的个性更突出,但就是故事最后会有点飘。
《楚留香》的故事更优雅,《陆小凤》的故事更有烟火气。
以前会羡慕楚留香从容自若,即使在绝境中依然能凭借智慧解决一切。后来又发现他不是陆小凤来的坦荡、自在、活泼。但他们似乎都是古龙最理想的人物,不用背负太多,享受生命,也享受冒险。
如果说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那么他们两位就是成年人最完美的偶像,尽管他们的生活不太相像。
楚留香过着优渥的生活,有艘华丽的船,还有三位美丽可爱的姑娘作伴。书中暗示楚留香是世家子弟,他的生活很优雅,甚至有点奢华:盘子里有两只烤得黄黄的乳鸽,配两片柠檬,几片多汁的牛肉,半只白鸡,一条蒸鱼,还有一大碗浓浓的蕃茄汤,两碗腊味饭,一满杯紫红的葡萄酒,杯子外凝结水珠,像是已过许久。
他去大沙漠,有好朋友姬冰雁帮他安排一切;他要吃烤鱼,可以去好友快网张三,他的烤鱼不腥不老;他每年四月还要去松江府,因为掷杯山庄的左轻侯能为他亲手下厨烹调的鲈鱼脍;无花、南宫灵还是他好友时,天下妙僧和丐帮少帮主会陪他喝酒、下棋、弹琴。
陆小凤则是地地道道的浪子,吃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他去岭南找蛇王,吃的是猫肉和蛇肉炖的肉羹,跑去京城找李燕北,招待他的则是火烧夹着猪头肉,就着咸菜豆汁;还能放弃决斗去吃街口吃赵大麻子的狗肉。
他也是江湖宠儿,却不像楚留香那样被朋友众星捧月。胡铁花最多口头占占楚留香便宜,但陆小凤则会实实在在被司空摘星耍,打赌翻跟头赢了后让他挖蚯蚓,十天挖六百八十条。
然后他“不但全是泥,而且全身都是汗臭气”,去吃苦瓜大师“菩萨闻着都要动心的”素斋。
老实和尚会没事和他打打机锋,调侃他一下,他则顺道偷和尚馒头吃;他尊敬花满楼,他是位热爱生命的人;他更尊敬西门吹雪,每遇到麻烦他都会去万梅山庄。
楚留香永远保持风度,每到最后为朋友托底,陆小凤则常常很狼狈,但有朋友帮他托底。
他们都有很多艳遇。楚留香的艳遇很浪漫,陆小凤的则更刺激。
《楚留香》中最喜欢《鬼恋传奇》中一段:
她穿件粗布衣服,头发也没有梳好,赤着足穿着双木屐,正是“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虽然蓬头粗服,看来却别有一种风情。
…
她一扭腰跑了出来,楚留香望着她飞扬的发丝,心里只觉甜丝丝的,就仿佛又回到遥远的少年时,他和邻家的小女孩偷偷约会晚上去湖畔捉鱼,鱼儿虽始终没有捉到,却捉回了无数的甜笑。
那个女孩叫石秀云,普通的农家女孩。最后与楚留香一夕缠绵后离开。
《陆小凤》中最喜欢的一段来自《幽灵山庄》:
于是他们都醉了,醉倒在床上。
他们互相拥抱,说些别人永远都听不懂的醉话,因为他们心里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开的结。
他们虽然拥抱得很紧,一颗心却纯洁得像是个孩子,也许在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这么纯洁坦然过。
里面这个女人叫花寡妇,一个受尽侮辱的女人,与陆小凤同是天涯沦落人,大醉后倾吐从不表现出的感情。
读到此,大概我也感觉到主人公们即使有再精彩的生活,内心也有疲惫的时候,而这种心情也是古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