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王十月最新长篇小说《不舍昼夜》在《十月》头条位置发表后,大量评论启动,我们先睹为快。然而对这部作品读后,只能说未见强烈吸引力。这主要表现在以下这些方面。
1
小说名字
一部小说取了合适的名字,就会助推小说的成功,比如莫言的《蛙》、余华的《活着》。“不舍昼夜”是指像日月一样,均衡运转不变的状态。但《不舍昼夜》这小说名字指代了作品中的什么呢?感觉不明显,或不到位。
2
主题思想
通读整部作品,发觉主人公王端午在后面生活上的发达,找到命运的转机,只是由于他在广州火车站偷了李文艳的钱财和毕业证,但这间接地害死了李文艳。王端午后来虽有良心发现,但其延续的生命,不足以对李文艳的死亡付出代价,尽管王端午也在不断地自责赎罪,但也刻意隐瞒事实,只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对妻子冯素素说出事情原委。这样的思想性就等于教育了读者可以偷抢,也就是纵容了犯罪。所以说,作品的思想性和文学性这两大要素,缺了其一就是失败之作。
3
没有吸引力的开头
阅读了开头几段,或者说是开头三页——主要是写了王端午的弟弟王中秋的不幸死亡。这样很平常的一件事,并没有对读者产生悬念、吸引力。就算后来成为了王端午一生的心病,那又怎么样呢?对小说的主题,能产生什么作用?
作者王十月(1972—)
再说开头,《百年孤独》是因为一句“很多年以后⋯⋯”,成为了全世界作家借鉴甚至是抄袭的榜样。但王作家在开头部分文字上,也没出彩的地方,很一般。
4
作者走入小说,是小说创作的大忌
作家不要走进小说中去讲述,否则显得很外行,但王作家居然也未能走出这样的窠臼和误区。我们看看——
“之所以这样大篇幅地介绍他的四姐,是因为,他四姐对他的一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P008)
其实,王作家在小说中直接写下去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跳入小说里来写?
“请读者记住这一幕,在王端午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将在灵魂出窍的漫游中与这一意象重逢。于是,野百合,在这里是实指,更是象征。”(P013)
“以上演讲内容,取自王端午后来的视频复述,应该加入了他后来的人生解理。以他当时的阅历,对《存在与虚无》的理解应该不会如此深入。当然,也可以这样认为,这段演讲并非出自王端午,而是王中秋⋯⋯总而言之,他的演讲冗长、啰嗦、精彩而且混乱。”(P022)。
“这样的描写,在今天的读者看来,可能会觉得过于夸张,而事实上,《盲流无业者令广州头痛》之类的报道,充塞着当时的主流报纸。‘流动人口有碍社会观瞻’也是当时社会的主流观点。有心人只要翻看当时的报纸,便知作者所言非虚。”(P048)。
“写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可能感觉到了,这个女孩的出现并非偶然。”(P065)。
看着看着,我们都哑然失笑了!天哪!是这样写小说的吗?作为《作品》杂志的社长一支笔,平时处理那么多的小说稿件,到头来又是怎么书写自己的小说的呢?以上种种,《十月》执行主编、责任编辑季亚娅在处理这部稿子时,没看到吗?还是不清楚这样写是外行?或者根本就没有阅稿,就全文排版照发了?
5
人物形象没能立起来
像李飞、唐丽、李中标、刘祖之、老曾、二姐、三姐等,都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只有性别的区别,其它没什么突出之处,没有典型的情节、逼真的细节来塑造这些人物。
6
不合理的逻辑和事实
小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也要符合生活逻辑。
“他们像铁打的一样,每天起早摸黑一刻不停。他们可以从割第一株芦苇开始就弯腰埋头,一直割到吃饭时才直一下腰。”(P011)。
按这样的描写,就是割一整天,不休息,不吃午饭,也不须去大小解,因为一直在“弯腰埋头”收割,还是“每天”。其实,只要割过芦苇、麦子和水稻的人都知道,收割一段时间后(各人时间不同),直一下腰再割是必须的!也影响不了进度,而就算影响,也必须要这样直一下腰。反而是这样直一下腰,才能提高劳动效率!收割了一整天都不直一下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这样的描写,本是形容辛勤的夸张手法,但却违反了生活基本的事实和逻辑!同时,如果没有从事过这样艰苦的体力劳动,是无法看得出这样的破绽的!
“只记得一个粤B”(P044)。
小说是虚构,但像这种写法,要尊重事实,因为在小说中事件发生的1993年,深圳还是粤02的车牌。
“第一代身份证,证件照和本人普遍不怎么像,他相信,凭这张身份证⋯⋯”(P049)。
这是当时的主人公王端午这样想,但他怎么知道那是第一代身份证?会知道有第二代、第三代?就像抗日剧,剧中人说:“到明年,抗日战争就会胜利了。”这种神预测,是怎么预知得到的呢?
7
老套的写法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P005)。
这写法没什么毛病,但有视觉疲劳,因为有太多的小说一写到冬天,都是这样的措词“那年冬天特别寒冷”之类。不信?你看多一些小说,都会找得到同样的用法。所以,能不能换一种新的写法?太老套了。
8
不必要的重复、冗长的段落
从P021最后一段到P022第一段,在这个读书会的发言中,王端午的发言居然是这样冗长,当时的听众有这样的耐心去听吗?反正我们作为读者,对这长篇大论,是跳读过去了。
在P084倒数第三段,王端午复述的这一段话,同样毫无必要地冗长。这本应一笔带过就行了。
到了P112的第六章《或许,他想成为一匹荒原狼》,这才是少见的相当恐怖的特长篇幅,在此后连续的7个A4的页面中,居然全不分段。如果敲一下电脑的回车键来分段,很难吗?再说现在大量的诗人,不正是靠回车键分行来成为诗人的吗?但王作家这样不分行,却是严重挑战读者的耐性。何况这7页是以另一种形式,对王端午之前的经历和分析进行了不必要的重复,如此冗长。这让我想到莫言的长篇小说《蛙》,在最后一章,那是一出话剧,虽然是对此前内容的重复,却是另一种形式和体裁的表达,并不让人觉得啰嗦。这与《不舍昼夜》的这一章相比,是迥然不同。
9
对文句仍需拿捏
文字、文笔是对小说写作的一大要求。纵观这部作品,时不时出现文字缺憾。
“开国领袖毛泽东去世了。”(P005)。
各位,我们入读小学就学过,对于伟大人物,这种情况是要用“逝世”的,对普通人,才用“去世”。
“第二年春天到来的时候。”(P006)。
如果寻求简洁文笔的话,写“第二年春天”就够了。
“四姐很快就去了中学。”(P007)。
这“去了中学”是病句,应为“去了读中学”或“去读中学了”。因为,我们可以写去了看得见的有形的实体学校,但不能写去了看不见的中学。
“他的腿突然不听指挥了,直挺挺地扑倒在教室里。”(P008)。
试问,腿怎么扑倒?这应该是人,也就是“他的腿突然不听指挥了,他直挺挺地扑倒在教室里。”
“也许,或者,大概,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P023)。
这种口语化的三个判断“也许,或者,大概”,正式行文时,用一个就够了。
“就好像,一个时代结束了。”(P023)。
句中的逗号是不需要的。
“就好像,理想主义,是件多么丢人的事。”(P023)。
分析同上,中间两个逗号都不需要,除非这是影视台词。
“好在,他们不孤单”(P029)。
中间的逗号不需要。
“好在,弟弟似乎也并未想到将他往死里整。”(P051)。
分析同上。
“东莞到上饶时,”(P053)。
宜为“从东莞到上饶时”。
“想,她也许就是李文艳的母亲。” (P054)。
单写一个字“想,”读得很突兀、别扭,应该不要逗号,或是“心想,她也许就是李文艳的母亲。”
“他呆得一呆⋯⋯”(P054)。
这句话,应该只是王作家才知道错在哪里。
“那,李文艳也是不存在的,”(P062)。
应为“那么,李文艳也是不存在的”才顺口。
“没事的老婆,小说会发表的”(P082)。
应断句为“没事的,老婆,小说发表的。”自己读一读就知,我们再次怀疑《十月》根本就没有校对过这小说原稿。
单行本,花城出版社2024年10月版
“我说过了,我又不是二百五。”(P088)。
应该说,大家都知道“二百五”是一个网络用语,但用来贬损他人,是没有依据的。这样的语言,不应书面化。
“王端午心里一凛,默然无语”。(P093)。
这让我们继续怀疑《十月》没有校对稿子,因为,王作家这个“凛”的拼音打字的笔误,就应在发表前改正,应为“王端午心里一愣,默然无语。”
10
错用的标点符号
这突出表现为陈述句与疑问句的混淆不分,试看:
“你把话说清楚,谁是‘文革’余孽。” (P021)。
这个句末要用问号“?”。像这样最基本的标点符号使用,还包括以下:
“不识字乜,”(P027)。
“哪有心情吃。”(P040)。
“爸,你怎么来了。”(P135)。
“你想在直播时说什么。”(P138)。
11
错别字
“沿二线关的勒杜鹃开得如火如荼”(P048)。
深圳的市花是“簕杜鹃”,是“簕”不是“勒”,两者截然不同。曾在深圳生活过多年的王作家,应该知道深圳的市花,但居然用错。
12
错用的粤语方言
粤语方言可以引入小说,但要遵循其正确用法。我们看看:
“不识字乜,”(P027)。
懂粤语的人都知道,这是半国语、半粤语的文句,生活中不会这样说,入书也就不能这样使用,因为,在广州人、香港人的粤语中,从来不会用“不”,而是用“唔”。这里要写成“唔识字乜?”不信的话,可以去向广州人、香港人求证。
P30右边中间,周小姐冷笑一声:
“是你的前程重要,还是江湖义气重要?⋯⋯想入职,宜家就办手续;不想入职,出着写字楼,翻悔冇机会。”
广州人一看就知道,“的”“不”要分别用上“嘅”“唔”。所以,这样的人物语言,与人物形象不匹配,是乱写一通。
“⋯⋯对你来话,是几好的机会乜?”(P030)
应为“⋯⋯对你来讲,系几好嘅机会乜?”粤语的“是”,通常是用“系”音。
“你傻佬来的”(P032)。
像这样的粤语,不会这样说“来的”的,懂的都懂,应该是“你傻佬黎嘅”。
如此种种,这让我们觉得要么不用粤语,要么先请教一下广州本地人或香港人,再使用。要尊重粤语的规则。
13
文笔
通读完这部作品,觉得王作家的文笔只算通顺,可以描述清楚事物,但说不上是滑溜和很有文采,没有给人那种淋漓酣畅的感觉。
这部作品有一个令人惊奇之处,就是李飞与女友在工人集体宿舍做爱时,在那么窄小的员工宿舍内,王端午躺在他的床上不吭声,李飞与女友却都不知道。这是整部作品仅有的独特构思,但情节逻辑是否说得过去?值得探讨。同时,这样的描写有坠入情色之嫌。
总的,这部小说整体上都是平缓,平铺直叙,王端午往返于城乡之间,日常生活平淡,没什么典型化,没啥大曲折、大转折,难以打动和扣紧读者的心。
(本文来自读者投稿)
推荐阅读
唐大林:人还是不能写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以邓一光最新短篇小说《那块地》为例 专稿 | 唐大林:诲淫诲盗的平庸之作——简评李修文最新中篇小说《南国之春》 唐大林:略论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不足 唐大林:麦家长篇小说《人生海海》未如理想 唐小林:乔叶的文学“特供酒” 唐小林:刘震云的写作为何走进死胡同?
传承批评的勇气与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