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也好,躺也好,不被大风吹倒就好!”莫言老师的新书推荐语就透着浓浓的鸡汤香气,这种“辩证统一”的鸡汤炮制手法在正文也频频出现,疑似要让鸡汤的适口性达到一个全民美滋滋的圆满度。新书的三到六章还值得一读,前两章拉胯至我怀疑莫言自己写完都不会想再看第二遍。明显不走心的文字却堂而皇之地收录到新书里面,很多读者被糊弄了还乐在其中。
在前两章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老去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离真实而赤裸的社会现实已经很远,想要显示自己对时代还有关切,只消拿来一对时兴或不时兴的概念,做点无关痛痒的思辨工作,从容把玩着所谓思维的乐趣,最后满意于自己活得如此圆融通达。
在《我的一天》里,莫言说自己午睡起来喝着浓茶、抽着香烟,“那感觉十分美妙,不可以对外人言也”;下午打开电视,和着戏曲节拍浑身哆嗦来锻炼身体,“美妙的感受不可以对外人言也”。这种自得其乐的生活状态,似乎已经决定了莫言会谈论什么话题以及谈论到什么程度。
他回答活着太累太痛苦该怎么办时,让读者
“想想六道都是虚空,那也许痛苦的程度就会减轻一些”,“想想宇宙,我们的地球无非是宇宙当中的一粒微尘⋯⋯能成为一个人就是巨大的幸运,即便是痛苦,也是我们作为一个人的体验”,
内容完全是老生常谈,并且带着一种不了解他人痛苦的清高,这一篇里甚至还有
“佛教作为一种思想方法,作为一种哲学,是有意义的”
这种缺少诚意的废话。
一位年轻朋友问莫言老师:“早熟好还是晚熟好?”,他说
“这跟每一个人的发育过程、心理特征有关系,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到底是早熟好呢,还是晚熟好呢,这个没有必要去比较”,“早熟和晚熟,我觉得应该是随遇而安,只要身体健康、精神愉快就是最好”。
这跟“卷也好,躺也好,不被大风吹倒就好”是不是一个格式?我也试着用用公式解解题:“激进也好,保守也好,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就好”“独立也好,依赖也好,遵从自己原本的模样就好”。避免谈论早熟晚熟、内卷躺平本身,把这些结果拿来对它们辩证统一一番,总归是不会出错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答也答得无关痛痒,应该也算是一种互相成就。
其实莫言自己应当察觉得到自己这种危机,他在《土行孙和安泰》里写道:
“近年来,我渐渐地感受到一种创作的危机,这危机并不是个人才华的衰退,而是对生活的疏远和陌生。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也是许多作家同行的问题。当你因为写作获得了高官厚禄,当你因为写作住进了豪宅华屋,当你因为写作拥有了香车宝马,当你因为写作被鲜花和掌声所包围,你就如同离开了大地的土行孙和安泰,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你也许不服气,口头上还振振有词,自以为还力大无穷,但事实上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明明已察觉到自己不再“力大无穷”,前两章里那些绵软无力、缺少激情、清浅难留痕的文字还要收录到新书里给读者瞧。
有反思却最终归于对自己的辩护,这是让人更加唏嘘的。莫言提到自己曾经一场《悠着点,慢着点》的讲座,内容是“呼吁科学理性发展——科学的理性与理性的科学——呼吁人们尤其是富人克制欲望”,他自己对此总结道:
“我那篇演讲,其实是一通正确的废话,没有一丁点儿的可操作性。既不会有政治家因为看了我的文章削减军费,也不会有富豪读了我的文章慷慨捐钱,更不会使奢侈品牌店关门”,
结果到了最后话锋一转,
“这样的正确的废话是否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呢?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文章可以弘扬天地运行之道,可以研讨治国安邦之策,可以探究世道人心之变,当然也可以发跺脚捶胸之牢骚。当然,如果能把正确的废话说得让人在读后短暂的时间里有所认同,那废话也就不全是废话了”。
这番话大抵是在用一通废话来为自己的另一通废话作辩护,原来“废话其实也不全是废话”,如此有见地的视角,让人不禁感叹说废话还真是一门值得钻研的高深艺术。
上述的废话论起码还算是一种论证,有些辩护全然是赤裸裸的自我标榜。
“(<丰乳肥臀>里)这种对于母性的充满敬畏的描写,我觉得是一个作家的良知的表现”,“我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文学创作,至今二十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对人民大众日常生活的关注,一直把自己个人的痛苦和人民大众的痛苦联系在一起,一直保持着‘土包子’的本色,尽管难免遭受聪明人的讥讽,但我以此为荣”。
我认为不管自己是不是如此,都不应当把赞歌由自己直截了当地唱出来,除非是对自己没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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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奕君,女,湖南衡阳人,现就读于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本科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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