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同治后府城图》上,城内道路纵横交错;环城水道,标识清晰。
当年的扬州府城,虽历经战乱,风光大不如康乾盛世那会儿,但城池骨架仍在,格局没变。四周是绵延的城垣,有旧城新城之分,东西南北,城门排列齐整,个别还带双瓮城,一副固若金汤的模样。最西南隅,有个怪异的地名——大汪边,从地理位置推断,这里该是今天的苏北医院与扬州中学一带。
汪者,水潴留的地方,大汪,则是水面还不算太小吧!据此猜测,这里过去地势低洼,城内排不出去的雨水污水,集聚于此,大汪边由此得名。
余生也晚,到扬州定居的时候更晚,当年真实情景如何,未曾亲眼目睹。幸亏有老前辈指点,记录下昔日大汪边的概貌。扬州著名作家丁家桐先生作如是描述:“‘树人堂’墙体上涂满了黑色的斜条,仿佛是被捆缚的巨人,又仿佛是被截肢的斑马,形象很悲惨。树人堂背面便是逶迤约一公里的城墙,荒草蔓蔓,还残存着一些碉堡一样的建筑……古墙荒城,荆棘丛中遗弃着废砖残物;遥看西郊,地旷人稀,竹篱茅舍中偶见炊烟袅袅。”
丁老叙述的是1946年他返回扬州中学读书时的情景,要说那时浸会医院、扬州中学、两淮盐务稽核所别墅,都先后盖成,大汪边荒凉景象已大有改善。如果再向前推三四十年,情景或许更为凄凉瘆人。
就说抗战时期,罪恶的日本侵略者,杀人如麻,把大汪边变成人间地狱。扬州中学、两淮盐务稽核所等房屋,统统被日寇占领,宪兵司令部日酋如狼似虎,嗜血成性,魔掌伸向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扬州地区制造多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无数革命先烈、仁人志士、无辜市民,惨死在日寇屠刀之下,罪恶渊薮就在这大汪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中国人民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来之不易。牢记历史教训,是革命者的本能,岂容今天日本右翼分子,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倒行逆施!
今天,悠闲时来这里漫步,所看到的一切,全然是别样情景。新马路改称淮海路,道路拓宽了许多,轿车驰骋,川流不息。黑色沥青路面,坦荡如砥,路旁高耸的法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这可是当年的“遗物”,年岁在“耄耋”之上。路边建筑大多为新建,色彩素雅,排列有序,与这里宁静的总体氛围相吻合。
历史建筑遗存妥善保留,外表略为出新,模样一仍其旧。浸会医院幸存的三栋洋楼,匍匐在成片新大楼脚下,不再耀武扬威,盛气凌人,如果不仔细寻找的话,根本不易发现。如今的苏北人民医院,规模超一流,高楼林立,设备先进,医术高明,是苏北地区首屈一指的甲级医院。
新马路是贯通大汪边的南北通道,道路走向维持不变,这憋屈的弯道,使人立马感到被奴役被欺凌的屈辱,激励中华儿女,勿忘国耻,决心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落后就要挨打,中华有志青年,牢记历史教训,发奋励志,在扬州中学校园内,宏愿屡屡得以实现。校园一再拓展,从前附近散乱的民居草屋,早已不见了踪影。树人堂的形象不再如丁老先生说的那样“悲惨”,在绿树浓荫的簇拥下,昂首挺胸,踌躇满志。操场宽敞的红色塑胶跑道上,学子们身手矫健,浑身散发出朝气蓬勃的青春活力。学校创导“教育树人”的理念,为后人牢牢铭记,扬州中学桃李满天下,硕果耀中华,世人皆知。
昔日两淮盐务稽核所两栋米黄色洋楼,解放初曾是苏北地区最好的外事招待所,习称“红楼”,接待过许多来扬州观光视察的首长、名流。现改作市规划局办公用房,扬州城飞跃发展的规划宏图,首先在这里酝酿讨论,规划绘就。过去扬州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铁路、高速、机场、码头……都由蓝图变为现实,规划师的功劳可谓大矣!或许,他们设计构思的灵性,部分来自大汪边的破落、衰败。穷则思变,改变城市落后面貌,唯有靠我们自己的辛勤拼搏,十年卧薪,十年生聚,理想才会变成现实。
大汪边,这个如今扬州年轻人已然十分陌生的地名,渐渐退出人们视野,很少再有人提及。然而,历史进程的发展变迁,是不应该被忘却的,大汪边所承载的厚重历史,须载入扬州史册,传至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