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第五十一个“扬州年”

文摘   2025-01-24 07:50   江苏  

    

    五十一年前,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女朋友,一拍即合,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夫人。

    她是地道的扬州人,随爷爷、父母和三个弟弟生活在皖南水利工地,十足的一大家子。不久,我这毛脚女婿便融入了大家庭,和他们一起过了我的第一个“扬州年”。

  

    入冬,腌大菜是扬州人要做的一件大事。看有好天气,一大早上街买几大捆长杆大菜,洗净、晾干。一只大缸是现成的,由三弟负责把里外擦洗干净。老爷爷说,腌菜有讲究,成功与否要看人,有人手气旺,腌成的大菜泛金黄色,又脆又香;有人手气差,大菜颜色灰黑,既不中看,又不可口。我知道,这是在说他的孙女儿呢!老爷爷深信,她经手的腌菜一定成功。我知趣只帮助打下手,从不沾手腌制。

    加工风鸡,也是扬州人过年的一道重要内容,从买到“风”,程序一道道,全由大弟负责。他性子不急不躁,耐心操作,直到把风鸡挂到屋檐下的阴凉处。临吃时,又是一番手脚,把鸡毛拔干净,最费事,但风鸡鲜嫩可口,香味扑鼻,确实是一道扬州美味。

    春节前的一阵子,扬州人都忙着洗,全家的被子、冬天替换的衣服,都要洗清爽,干干净净过个年。必须看天气,哪天艳阳高照,夫人忙里忙外,全靠手工。搓洗、用水漂清,都在室外公用水池上进行,天寒地冻,双手冻得通红,很是辛苦。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被单拧干时才能出上一把力。缝被子在床上完成,煞是吃力,那些年为什么没想到用“被套”呢,真傻!

    做包子是扬州人过年的头等大事,岁尾前几天,早早忙碌开了。包子与馒头的称呼,与苏州正好相反,好在我在北方待过六年,能明白。最忙的是做馅料,品种分菜肉、萝卜丝、豆沙,等等,一样一样的制作,夫人负责掌舵,我们一起搭手干活,譬如剁肉、擦萝卜丝什么的。

    待到农历二十七八,抽空到食堂买只馒头生坯,用温水泡开后,和在面团里。一大坨面,总有好几斤,放入大脸盆,盖上盖,四周用旧棉被捂紧。气温低,还得用汤婆子助阵,好让面团“大发大发”。

    第二天吃开晚饭,蒸包子的大戏正式开场。收在阁楼上的蒸屉已取下洗刷干净,置在大铁锅上,锅内添满水。我喜欢在灶下烧火,看炉膛内火焰翻腾,非常有趣。七手八脚,捏好了各色包子,一只只放入蒸屉。老丈人关照,要不住向铁锅边沿注水,防止水蒸发后将蒸屉烧坏。蒸一笼包子需要十来分钟,待将蒸屉翻转到桌面上,一股热气升腾,飘扬起诱人的香味,氤氲周围空间。这时,已到了开始品尝的时候。和蔼可亲的岳母,不断劝我再尝一只,那时我正年轻,一个晚上,到底吃了多少只刚出屉的包子,自己也说不清。当年,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一家人其乐融融为包子而忙碌,厨房内,充溢着一股浓浓的扬州年味。

    除夕之夜,热热闹闹,全家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满桌全是扬州菜肴,舌尖上的愉悦达到了顶峰。晚上照例要做汤圆,示意来年团团圆圆,诸事圆满。最后轮到放鞭炮,三弟胆大,把“二踢脚”拿在手上都敢放。一家人聚在小院内,欢声笑语,兴高采烈迎接新春的到来。

    此后,我便过惯了扬州式的年,虽然程序中的目录没变,但内容一年一年更新,如今早不是当年的情景了。

   然而,五十一年前,我过的第一个扬州年,印象深刻,最觉温馨,至今不忘。


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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