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是写东西的时候没遇到过让自己发熬煎的困境,那绝对是在说谎话。——除非他是彻头彻尾的天才。
大多数人遇到的熬煎是,没办法写,写不出来,脑子里咋像个干涸了的池塘,没东西。这是初级写作者遇到的问题。还有一部分人遇到的是改不到一块儿的熬煎。“文章不厌百回改。”“好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修改,的确是一件同样艰难但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有人认为比写的过程还艰难。因此上,周围不少人就说,叫他写倒没啥问题,叫他改那实在是跟剥皮一样,不是皮疼,是肉疼心疼。
于是,就有人问怎么样跟人学习修改诗词文章呢?匈牙利小提琴家卡尔·弗莱什在一本谈演奏技巧的书里提到,要从一位名家那儿学到演奏技巧,有一个办法就是到琴房去看他怎么练琴。真的,现场看看别人怎么做,对我们自己的启发和引导作用最大,最深刻。要学习如何修改,就去大作家跟前,看看他们是怎样修改自己的作品的。那真的是跟拿凿子凿石头,雕琢塑像一样,痛苦而艰难。
写作的难处是如何得到,修改的难处是如何舍弃。它们两者看起来似乎方向相反,其实上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让诗词文章更好。
我现在还处在抓住灵感赶快动手写的阶段,写完后,说实在话,我自己都羞于去看自己的那些文字。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写的太垃圾,无颜回顾。我想等自己彻底忘掉了之后,在某个时候再拉出来看看,修改。过一段时间,自己的一些看法和认识就不同了,提高了。或者呢,一些新的知识和认识又加入了,这样修改就有更大价值了。
在写诗方面,一定要学学唐代诗人贾岛和李贺,他们俩真的是堪为楷模。真的是用尽了心思,像炼金子一样炼字修词。
有人说,好文章是上帝借你之手写出来的。有人说真正的好文章是修改出来的。都有道理,是两个密切关联的环节。
每个人也都有过为文章或者诗词如何结尾而大发熬煎的时候。的确,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非常关键。好的作品,可能就是因为开头的几句话就铺开了,我写很多作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了开头,后面就像自来水龙头一样,哗哗哗地自动流淌开了。最近的《长胶王》《老家的树》,还有稍前的《大姐》,都是这样的:一句话,成就了一篇文章。
以我的亲身体会,可以这么说,没有开头,就没有作品。
关于如何结尾,有人曾经打过这么个比方:就像看到江上开过来一条船,它忽忽悠悠地过来了,它忽忽悠悠地远去了,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汪曾祺先生说他的做法是两个字儿,“随便。”跟他非常熟悉的林斤澜先生说,汪曾祺先生那是“惨淡经营的随便”。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苦心孤诣的随便,其实上就是最高境界的讲究。就像做饭,后味儿无穷,叫人不断回味。
文亦有道,道在自然。
村 居
山村农家近午天,新熟苞米上梁间。
忙罢洗手入厨下,手把杈杆打搅团。
甲辰中秋日
访友问道过子午,满眼秋色如水流。
矮凳低桌小火锅,不咸不淡过中秋。
甲辰立秋后一日
散漫秋色入户来,残书半卷斜案台。
临窗柳叶点点黄,近篱桂花偏不开。
甲辰国庆自嘲戏作
本是乡野粗鄙人,故作儒雅弄素琴。
叶公好龙真作秀,滥竽充数不漏痕。
(父亲的手工制作: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