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打算把《亮柿子》写成一个散文的,也就两千字左右。突然临时改变主意:写成个小说。
这个念头是那天回老家的时候,看到家门口柿子树上的柿子红得那么喜人,因而生发的,也是临时迅速变化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一会儿之间就完成的,而且很快就动笔开始了。
一旦决定把这个题材写成小说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写四五千字,而是至少在两万多字以上。围绕着山坡上的那片柿子树林里的亮柿子而展开的,是一个同村男女之间的感情故事。
小芹和润生是一个小山村出生,然后又走出了山村,来到了大城市生活的。自小的玩伴,又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俩是天底下最合适的一对儿了。可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俩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走到一起。
故事大致就是这么个样子,但是如何把它“讲”出来,而且还不是一个简短的故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细节处,很是叫人费尽心思,你得处理得非常细致柔和才成。我现在写东西的时候最大困惑,就是构架故事的能力不足,不足以支撑起我对一个主题的最初构想。咋办呢,只有阅读嘛,只有训练嘛。因此,为了不浪费一个不期而遇的好主题,我在写作的过程中就老是出现断断停停的现象。我得不停地加紧阅读,吸收营养,学习技巧,积累东西;同时呢,还有构思,写。所以,好几篇小说,比如《上门女婿》,《干爸》,等好几个小说,都是写到中后部处的时候,就有些“卡壳”了。故事该如何写下来,才能让读者朋友们接受呢?
我这个人还是性子有点儿急。打乒乓球的时候是这样的,写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写作的时候还是这样的。——难怪有人说,性子慢的人,你想叫他快起来他咋都快不起来。性子急的人,你想叫他慢下来他咋样都慢不下来。为了让自己减速,我读书的时候字斟句酌,写读书笔记。原先三五天看一本四百多页的书,现在一个半礼拜。可是,还是有点儿急,有点儿快。比如,在写故事的时候,不由得就会把故事的情节推得快了些,就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样,恨不得拿一句话把自己装了一肚子的话说出来。所以,人家听了就急得跟炒肚子一样,絮头还有点儿繁乱。
急,快,最容易出的毛病,就是让你的故事会有“硬折弯”,或者“断头针”的情况出现。这样,读者就会感觉到有点儿卡,不顺当,不合理,觉得你是在“编故事”,而不是在“讲故事”。而写作,是在“写”,而不是“编”。就像电影,你给观众的感受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而不是故作矜持地“演”。人们常说,“舞台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舞台。”要求电影的编剧导演要有让观众“入剧”的能力,要求作家让读者有“入情”的能力。
在这一点上,西方的那些经典小说,比如《简·爱》,《德伯家的苔丝》,《飘》,《死魂灵》,比如中国现当代的一些作品,《平凡的世界》,《活着》,《白鹿原》,《人生海海》等等。它们的故事推进的都很慢,不急不忙,就跟几个老头在冬日的暖阳里抽着烟斗,絮絮叨叨的闲话。
我们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人说话,我们大家就都喜欢听。因为人家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字字清晰,语调高低起伏,很能让人跟得上他语言的节奏。也有些人,可能他说的故事比人家精彩许多,可能他自己说话太急,老抢拍子。他说的笑话还没把别人咋样呢,自己先笑得喘不过气儿来。他的故事,人家听得支离破碎的,不明所以,他自己感觉非常感人。
我喜欢听脱口秀,崔永元的脱口秀非常不错,毕竟是做过主持人的。他在樊登读书会上的脱口秀就非常好,他老能让观众跟着他的节奏走。还有麦家的那个脱口秀,《人生海海,错了可以从头再来》。麦家的节奏,最大的特点就是慢,他自己都说,“慢是他该有的节奏。”其实,慢何尝又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节奏呢?大家都在提速,弄得每个人都很亢奋,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波一波地往前冲。结果呢,满地垃圾,就跟跑了马拉松似的。
朱德庸曾经说过一句话:“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在奔跑的时代,但是我坚持用自己的步调慢走……”
写作,就跟裁缝师傅缝衣服一样,你得能把几片布料用自己的巧手艺缝合起来,让它成为一件漂亮的衣服。手工好的,衣服就好了,大家都喜欢。手工差点的,衣服就不怎么样了,大家不喜欢,得不断地打折,甩卖,还不一定卖得出去。
在具体写《亮柿子》的过程中,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说:要慢,节奏一定要慢。故事情节的推进要舒缓,就像一个人游游哒哒地在散步,一点也不急。——急着干啥呀?先前写小说的时候,总把自己给急得,恨不得一节就把几节的故事给讲完。这样不行,西方经典小说的节奏,都是非常非常舒缓的,有些没耐性的人,都能看瞌睡了。
但是,光慢下来显然还不行,它能让故事的节奏慢一点儿。但是,更主要的还是得把自己的手艺不断修练,打磨,好让自己在处理事件的过程中娴熟老练得心应手。
《亮柿子》走到了第九部分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收尾了。故事的难度也比以往更加有难度了:润生和小芹在各自走上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启了他们真正的人生生活之后,怎么忍受“分手作别”的痛楚呢?他们分手的原因缘何而起呢?矛盾有何而来,又会因何而去?
写东西,就是一个自己被很多的困难拥推着挟持着朝前艰难行走的过程。一路步履艰难,但是却惊喜不断,收获不小。有难度,才有快乐,有收获。
写作犹如爬山走路,总是在荆棘丛生人迹罕至的地方,自己扒拉开那些阻挡之物,勇敢地踏过去才行。
我又走到了该“踏破绝境求生路”的境地了。不过,我隐隐地看到了前面一丝光亮从缝隙里透了出来。
(父亲的手工制作: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