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神话的越南续写：越南一度兴盛的南海四位圣娘信仰
南中国海，直至今日还有争议。在越南早期的文献当中，那个地方也就叫南海，他们崇拜的神灵，有来自中国的神灵叫南海四位圣娘，而且很好玩，就是她们的故事是中国人几乎都不知道的。她们是什么人呢？是南宋度宗的皇妃，跟着一路从浙江到福建，再到最后的崖山那边逃难。最后时刻，宋末三杰的文天祥被蒙古人抓到了，而在崖山地方海战的时候，张世杰跟陆秀夫两个人抵抗但无效，陆秀夫抱着小皇帝就跳海了，死掉了，张世杰就护卫着皇太妃或者叫皇太后，逃到海上去了。海上遇到风暴颠覆了，故事在我们这就讲完了。在崖山那里附近好像还有衣冠冢，故事也就没有了。但是越南恰恰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故事后面还有两段，起码是两段。对，就讲到说张世杰在海上向天祝祷：如果天不佑颂，那我们船也就完蛋了，如果天佑颂，我们会逃出升天。当时的皇太妃，越南人把她称作为是南宋末代的皇太后杨氏。有本书里面还有说她叫杨巨良，这个名字其实也是很荒诞不禁的。她和两个女儿，据说还有一个婢女，被风浪掀翻的时候，抱了两块船板活下来了。漂移到了南海当中的一个岛上？什么岛也无法考证。在那个岛上面，被一个和尚给救下来了。和尚看到几个女子受难了以后，救上来了以后，后来又动了凡心。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子呢？那么和尚结果就跳海自杀。那几个女子觉得连累了救命恩人以后，也再自杀，第二次跳海，第二次跳海真死了。死了以后她们的浮尸漂流到了越南中部的沿海，尸体不坏。这种浮尸的表征或者表现，其实在很广泛的一个水网体系，包括沿海地方其实都会有一些崇拜。那么由此在越南中部开始神话她们。毫无疑问，其实它带有某种全知视角的因素，你怎么知道那几个女子就是南宋的皇后呢？她们都已经在小岛上，在海岛上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了，可能装饰等等各方面其实是无法辨别的。另外，它的叙事还会穿插着这样的一个维度，就是说当时的越南朝堂上，他们是在讨论一个这样的问题，北方出事了，很危急，我们是不是有义务去擒王？但是最终他们选择了自保。文天祥之前也往东南亚去搬过救兵，也到处碰壁。总之南海这里的国际形势，朝堂之上的讨论也会出现在一个传说当中，这样的故事在越南其实广为流传。而且后来被命名为所谓“南海四位圣娘”的这组神灵（信仰），到了最近的几个世纪才会慢慢的被压抑下去，因为有来自北方的文化上的因素。在此之前，这几乎就是他们国内，可能数一肯定算不上，但是数二数三的重要的女神。我统计下来，可能有近百把个庙是祭祀她们的。
安南名将高骈，帐下聚齐诗人罗隐、传奇作者裴铏、朝鲜“儒宗”崔致远
刚刚您说到的，即便在古代，可能你比如说像广西，对吧？像以南宁邕州为核心的这块地区可能没有那么发达，反而真正的西南方向的文化的中心、商业的中心、人口的中心，很多时候就是在今天所谓以河内为中心的三角洲地区。
其实我记得是在 100 年前，当时清华大学国学门，好像有一篇毕业论文也讨论过，云南在上千年前的时候是在域外的，越南是在域内的，后来颠倒过来了。那这里面尤其在唐末还挺好玩的，当时已经是南诏了吗？南诏那个时候（反而）入侵河内，哈哈哈，对当时的唐后期的朝政来说是一个挺大的问题。大致上红河三角洲被占了有几十年，始终这边也拿不出特别好的办法。那最终是派到了一个高氏家族当中的高骈，去锐不可挡地把河内给收复了。收复了以后，他还在那里建立了大罗城，有比较好的防御功能的一个城池。后来越南建国以后，也在此基础之上建立罗城所用的蓝本。那后来高骈在那边打完了以后，朝廷又把他派到四川去做节度使，他一开始在做静海军节度使，也就是安南都护府这里，那就是因为打南诏有功。结果这一切结束以后，南诏又北上打四川去了，然后（唐朝廷）就把高骈又派到那边去做节度使，他又在成都那边建立了一个罗城，又把南诏给打回去了。在此基础之上，最后他就到了扬州这里，拥兵自重。在唐末的那段时间，尤其在黄巢之乱的那个时候，暧昧不清，跟朝廷之间所谓的两心，所以《新唐书》里面是把他放在叛臣里，但其实人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当然武略我刚才已经谈了，其实都是一个唐代末年很出色的人，（文采方面）他有一首诗歌，我记得也是讲夏天摇蒲扇之类的情节，被选到了《千家诗》里面去，也算是传统中国就有一定知名度的这样一个诗人，他手下也吸引了很多的文学志士。比如说我们会把唐代的小说称之为叫传奇。那么它的来源有几个，其中之一是因为在唐代末年的时候，有一本小说集里面记了像《红线女》等等这样的一些故事的。那这本小说集它的名字就叫做传奇，传奇的作者或者说编撰者叫做裴铏。裴铏就是当时高骈的一个水军参谋，他的那本小说集里面有好几个故事。比如写跟南越国有关的传奇的故事，那就是在南方，他可能就是在安南都护府的时候，作为水军一员的时候所听到的，所记录下来的。另外高骈的水军参谋当中还有一个朝鲜人，被朝鲜人当作是他们的文学史开端的人，就是崔致远。他大概在高骈手下待了有二三十年，后来回了朝鲜半岛。
他手下人是真不少。对的，你刚提到那个罗隐，是晚唐的大诗人，他很多诗句今天我看到很多营销号特别喜欢写。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哈哈哈，罗隐很好玩。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讲唐代的文学史，我在课上会跟他们这样讲，我说不同版本的文学史实际上是可以很不一样的。比如说你让日本人来写唐代文学史，可能跟中国人就不一样，他们可能会谈《寒山拾得图》这些，对吧？那你让一个少年人写文学史，他可能会把李白的成分会加强，杜甫老头子的那个成分就会减少。但是我们现在的书，文学史的教材很有可能是一些老头老太们所写的。如果还有一个文学史，是口述的文学史，如果是找的是江浙这里的人来写，那可能刚才你把罗隐称之为是晚唐的大诗人，我觉得确实在江浙这里的口传文学史当中，罗隐他所占据的章节可能要比现在的无论哪一本文学史都要重要很多。因为在这里有很多关于罗隐的传说，讲他本来是要做皇帝的。结果是因为，他孤儿寡母，小时候年幼失父，妈妈带着他从小就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很惨。然后终于有一天他母亲知道罗隐身上的一番意向以后，他就出去跟人骂街的时候，就用上了。这是什么情况呢？就是罗隐每天上学的时候走过一个山神庙，他作为小孩子嘛，发现那个山神老爷泥塑的木胎，就会站起来向自己鞠躬，而其他小朋友也没发现。他自己作为一个很小的小孩子，看到之后他就回去告诉妈妈了，然后他妈妈就跟街坊，在欺负他，跟他吵架的时候说，我家的儿子以后是了不得的，是天上的星宿要下来做皇帝的，以后等到他做皇帝了以后，都把你们叉叉叉。然后好事不出门，坏事要上达天听的。那天神一听就不对，本来是让你要解救万民苦难的，结果要成为一个暴君怎么行的？结果就让他发了一次高烧，在民间的说法那就是把他的一身的天子骨给抽走，换成凡人的骨头。那个时候他母亲看到他高烧不退也是垂泪，知道自己之前一时口快了，造成了这样的一个情况。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让罗隐死死地咬住一个毛巾，就嘴巴里面咬个东西，可能也是对待发烧的小孩子哭闹的一个办法了，其实是这样的一个原型了。但是据说由此造成的一个结果就是，罗隐除了营销号所引用的他善于写诗的特点之外，尽管浑身的骨头换过一次，本来从天子骨换成了凡俗人的骨头，但是他的嘴巴牙齿还是天子的牙齿，所以他是可以金口玉言的，他是说什么就会什么就会实现的。对对，甚至要比这更厉害。罗隐这个人，在中国的传说当中，包括在他的文字里面所表现出来的，他在高骈的手下也是一样，就是人不好相处。可能跟他小时候的经历确实也有关系，因为就是这样的一种被欺负的这样一种状态当中，所以比较偏狭，大家都发现人只说坏话。很愤怒青年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大家可以两方面来看的，但是他总是会往那个坏的那个方向上去看。比如说，请这位很有名望的这位诗人来，你看我们有个公司开张，或者起了一个新屋，本来是你说一些吉祥话，我们请你来吃饭的，那你说一些好话就是了。但是罗隐人到了现场以后就是乌鸦嘴：屋子尽管现在看上去好好的，但是哪一天总归是会变成一个危房！他总是会往这方向去说。所以在关于罗隐的传说中，我们一开始说他的故事很多，但是最终章总是会讲到他怎么死的。他有一次避雨，下雨了，他尽管是个天子骨，也还是不自知的一个人。但是他也要去躲雨，前面有一个山洞，已经有些人已经到这里了，把山洞挤得满满腾腾的，他也就挤进去。唉，让一让，我也来挤一挤，等到他觉得很逼仄，等到他在山洞里面就觉得很闷呐，怕不是要塌哦。然后他也就这么无心之言，就说了一句，旁边的人都认识他是罗隐，赶紧都往外冲，有一些人就逃出去了。但是罗隐觉得，哎，你们干嘛？外面不是还在下雨吗？结果就山体滑坡了，山洞就塌了，就把大诗人就这样埋在里面死掉了。
高骈与越南的风水宝地：丁朝丁先皇借风水登基的故事
朱琺
在帝王的视角，或者说在政治中心的人看来，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北方就会去派出一些大员，包括刚才说的那个高骈，甚至就是像刘伯温这样的人，他们都可能会肩负着一个秘密的使命，就是去镇压南方的好风水。（...）唐代末年的时候，南诏纪国又使得这个地方不太平了，但是高骈的做法就是搞一些基建，使得大家的来往物资的流通更加的顺畅，那么就可以稳定下来，当然也事与愿违，而他自己就在越南的传说当中变成了一个风水事物的祖师爷这样的一个角色。
那么他留下来的一些文献，也是我们这儿几乎没有的，就是他几乎搞了一次，按照我们现在观念来说，就是一种地形普查。因为古代的风水术，我以前也很感兴趣，它主要是阴宅风水，主要看坟的。那么它有两大的系统在我们这儿，一个是称之为是那个福建派，是看罗盘的，有一套相当于数学化的那样的东西。另外一派叫做江西派，看峦头的，看来龙去脉的。（...）后来其实这也远播到越南，就是红河三角洲，高骈把越南的各个地方的阴宅风水都曾经收集过，还画了图。这个书现在在越南的汉喃研究院，也就是刚才说到的法国远东学院开始收集的一批书。那么后来越南 1945 年独立以后，它就留在越南国内了。
越南国内，相当于中国的中国社科院，他们有一个写成汉字过来（的机构）是叫做国家翰林院。那里面有一个设置是我们这没有的，就专门搜集这些古代文献的，他们把它称作为叫汉喃研究院。那么在汉喃研究院和他们的国家图书馆里面，都还有这种被称之为叫“高王地稿”，就是讲高骈，以及也有的内容会讲到高骈的几世孙重新调查越南各个地方的宝地，这些风水宝地甚至后来也就发了越南的各代王朝的太祖皇帝，所以太祖可能不是因为战功的卓著，而是他们把祖先埋的好，哈哈。埋在好的地上面，就做皇帝了。
这个过程当中，有的时候也会有北方人来破坏，比如说有一个故事，我的博士论文其实也跟这有关系的。比高骈更晚的时候，来了一个无名的北方的风水师，他发现天底下的风水宝地有一个还没有被占，是在红河三角洲一个地方，所以他万里迢迢就从北方来到了南方，找来找去，发现在一个深潭里。潭深千尺，一个大的祠堂，或者说湖泊的湖底。他就傻眼了，他北方人也不善水性，那怎么办呢？他随身带着他祖先的那个骨灰或者是什么骨头之类的，所以他就继续找当地的志愿者。找来找去，找到一个小孩，他的父亲不清楚，可能是水獭精，所以他自幼就特别的会水性，那么就唬那个小孩说：我这有包东西，大家都说你能够潜水最深地方，你到湖底就会见到一条石头的龙，这石头龙的嘴巴是张开的，你就把我带的这包东西丢到那个石头龙的嘴巴里面去，然后你上来，我就给你一大笔钱。
那小孩呢？多了一个心思，他回去问妈妈事情要不要做。他妈说，唉，你可以做一下，但是我这儿灶头也有一包东西，你可以先把它丢进去。灶头上这包东西哪里来的呢？是因为母亲当年怀孕了以后，家里人就很生气，未婚先孕，怎么回事嘛？然后呢？河边，唉，家里人居然就把那个水獭精给打到了，大家就分着吃掉了，只有那个母亲垂泪，就把那个水獭的骨头给藏了一点在灶头上面。小孩慢慢长大，母亲一开始也没跟他讲。那么直到这一天就把水獭的骨头拿出来了，小孩于是就。
朱琺
哈哈哈，对，并且小孩就把那个骨头就真的带到湖底，发现一条石龙张着嘴巴，然后就把那个骨头就丢进去了以后，龙居然嘴巴就合上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个风水师的骨头怎么办呢？那个龙是有角的，就挂在那个角上面，风水师也下不来，所以就上去就向他复命，说，我把你说的事情就全做了。风水师也就很得意的就回去了，回去了以后，他傻乎乎的在北方等，自以为天下大势就归于自己了，结果发现，唉，怎么没动静？再回到南方发现，诶，当初的那个小孩都已经做皇帝了。那个小孩姓丁，越南的史书当中把他称之为叫丁先皇，在传统上认为是越南自立的一个标志人物，最早的一个皇帝叫丁先皇。那么实际上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其实也不是真实的名字，叫丁部领，也是一个军队里面的一个职位。所以他真正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都已经做皇帝了。
那个风水师就很愤怒，说怎么这样子，但是他又不能去质问那个皇帝，只是唬他说，你想要你的基业能够延续千年吗？如果想要延续千年，我告诉你当年的设置，其实还可以锦上添花。那条龙还在，你只要把一口宝剑挂在龙脖子上，这把宝剑在格局当中有一个讲法叫天子剑，皇帝于是也就听了他的鬼话，那就把宝剑挂上去了以后，结果丁朝二世而亡。在越南的历代王朝当中，最初的丁朝其实非常的短暂，据说就是跟风水师在那边捣鬼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