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客|陶然谈「城中村改造」与「城市更新」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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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2024-11-12 18:17
上海
围绕着房地产以及相关的一系列土地问题,可能到了2024年已经是国人喜闻乐见的“显学”之一,而近几个月来推出的房产新政们也给了大家不少想象的空间。当浪潮逐渐褪去,巨额地方债务、土地利用结构等问题重新浮现。城市更新背景下,“货币化改造”之路提供了什么新思路?众望之下的“保障性住房”制度,实践曾出现过哪些窘境?相较于其他地区,为何中国城市没有出现大规模低密度住宅?面对天价债务,又有哪些新的处理逻辑和方法?请听陶然老师带来的精彩分享!
本文为基于节目录音的口述稿,仅对语法与用词做部分修改。
成都「大拆迁时代」谣言背后,微拆迁仍有机会
程衍樑
说到城市更新,尤其是拆迁,在今天2024年再提拆迁,总觉得有点穿越的感觉,很多人可能平时不太关心这部分经济政策和行情的,会疑惑,怎么中国这些城市还要拆迁?还在盖楼?不是都说土地财政模式不可维系了吗?但是从您刚才的分析角度,其实里面有很多是在试图消化目前房地产带来的问题的一些举措。您一定关注到,10月份有一个谣言满天飞,所谓成都进入“大拆迁时代”,虽然后来官方出来否认,说完全是谣言子虚乌有,但我觉得这背后好像也反映了一种时代情绪。我觉得当时的谣言之所以出现,肯定是因为楼市不好,就会有一些,比如开发商会放这些消息,说马上要拆迁了,货币化拆迁了,所以我们的房子可能可以涨起来,你就赶快买吧,它是有这样特殊的目的在。但是正如我刚才讲的,货币化补偿我们的一线和一些强二线、超大、特大城市的城中村和老旧小区的居民的这个方法,一定要尽快引到未来的房地产市场政策和城市更新政策里面去,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广州、深圳有大量城中村,位置非常好。北京、上海还有杭州,可能城中村不太多,还有些城边村其实跟城市中心也不是很远,那周边的房价还挺高的,至少北京、上海在城市中心有很多那种八九十年代,甚至七八十年代盖的老旧小区,地段非常好,房子却非常破。上海房地产市场一个典型现象,有大量的老房子。你看上海所谓的次新房,尤其在内环内有些区域,比如说长宁这种地方其实都非常少。像中山公园,或者天山这样的一些板块,位置都是不错的,但你看很多人去买房的话,他其实就很犹豫,因为这些房子本身的素质和质量都存在很大的问题,跟现在这些在郊区,比如外环外开发的那些产品基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产品了。对,就是你看过去这些年,我们政府曾经一度想过在这个地方做所谓的有机更新,给它加电梯,基础设施做一点改善。其实这些地段土地的最佳不是这么个玩法,实际上这样做了以后,第一政府要掏钱,赚不了钱。第二老百姓还不见得满意,因为他希望被拆迁,而且最好就近还迁。其实把这些房子拆掉再盖起来,实际上是一个很简单,成本也很低的事情,尤其是经济成本。当然也不是说一天全部搞完,我们未来比如5到10年,甚至10到20年,把它逐步做完。这不仅有助于拉动中国的经济增长,也有助于短期内消耗现在的库存商品房,中长期会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同时在这个地方增加商品房的供应。你刚刚提到一个意见,过去这种微改造,就是对原有的这些住房,很多是那种比如赫鲁晓夫楼或者说90年代那批住房加装电梯,或者进行这样一些调整,其实从效率上来说是非常不经济的,你提到最好一个方式给他们重建,但这里面财务成本能合理吗?为什么地方政府到现在为止,好像没有看到在中国大规模尝试这样一些行为?位置比较合适的地方,财务成本是非常合理的,为什么呢?把这个房子拆掉基本上不用花钱,里面的钢筋水泥还可以卖点钱。拆掉以后重新建,如果采取一个市场化的机制,一平米三四千质量相当好的房子,而这些地方的房价如果是4万的话,那么基本上给政府交的地价就是一平米2万,所以从经济上来看,在房价比较高的,不要说上海这边的房价可能八九万、十来万,新商品房只要房价在三四万以上的地方,老旧小区拆迁,地方就可以赚钱。我觉得确实从地的面积角度来说,容纳很多人去做一户建其实完全够的,但这可能跟整个城市建设的趋势有关,中国可能自始自终走的就是那套土地财政,你看很多根本就用地不紧张的那些城市,四五六线城市还是在建高楼。很多年前都讨论过,为什么不去像有些国家那样,做各种低密度住宅?其实在这个问题上还可以再往前走一步,我觉得非常有空间。因为在我们中国,我们讲这种传统农区,就是纯农区,有很多村在八九十年代搞了一些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后来都关门了,但那个土地已经从耕地转化为非农建设用地了,性质已经是非农建设用地,不是耕地了,它现在在那儿空着。还有很多空心村的宅基地也在那闲置,大概加起来可能有两三千万亩,哪怕把其中的一小部分复垦成为耕地,相当于对这些村来说,政府掏个几千块钱帮你,一亩地几千块钱帮你复垦,然后把这些耕地送给你,这些村里面乡村振兴、复垦的钱就出来了。然后我就产生了一定数量的土地指标,我把这个土地指标挪到城乡结合部有很多位置不错的一般农田上,当然这里面基本农田不能碰,然后政府比如说这100亩的一般农田,一般农田就有了指标可以变成这个非农建设用地,我们典型地叫做“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完全可以这么玩。然后这个一般农田现在可以搞非农建设,但它还是集体土地。现在政府干脆比如说一亩地掏个十几、二十万,跟这些一般农田的村集体和村民说,我把那个土地捐给你,当地农民也很愿意,因为这个土地如果是农业的话,它价值不高。然后就把这个土地变为国有土地,再把这个国有土地也按我刚刚说的方法分割出,让给城市里面希望改善住房条件的中高收入人群,包括一些企业家。其实我问过很多这样的人,包括一些企业家,如果能有这样的条件,就在国有土地上出让,不要那么奢华,但可以做比较低密度的住宅,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做法。我认为其实未来的前景也很大,不仅不会危害粮食安全,甚至还有助于为乡村建设提供可持续的资金,这也是未来一个好的方向。其实有一种土地的置换,要把那些在真正在乡村的,让它还耕。对,有一部分还耕,然后这边我觉得有一部分土地可以从耕地变成建设用地。谈到深圳城市更新,除了像这部分城中村拆迁,你提到还有另一种土地整备,能展开讲一讲吗?实际上是另外一种模式,深圳在搞土地整备跟城市更新有什么差别呢?就有些村,它那个非法的比例,就刚才讲的法外面积比例特别特别高,一家盖了1980、2980(平米),盖了好几栋,我就没办法给你拆了,他们就是采取了一种方法叫土地整备,就是对于非法用地和用房面积超过一定比例的村,政府跟这个村集体进行谈判。我给你一个总的盘子,比如你非法的面积有50万平米,合法面积可能只有10万平米,这50万平米我就给你算个总账,可能给你赔个30万平米,但是30万平米你们自己在村里面各家去分,政府拿走剩下的那块土地。其实这个方法思路是有一定的帮助,但我刚才讲了,其实按照我前面解释的这种赔偿方法,法外面积我也给你赔,租赁住房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把城市更新和土地整备统一起来,没必要搞两条轨道,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叫做利益统筹的思路,就是刚才我说50万平米,我给你赔30万(平米),然后你们自己分交给村集体来解决。这个思路在下一轮深圳的城市更新中其实还可以用得上。我给你举个例子,因为深圳的情况是很微妙、复杂的。本村的人在里面盖了一些房子,还有很多来自粤东、粤西,甚至湖南、江西的打工人,他们当时找村里面干部或者是村民,也要了点地,他在上面也盖。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要赔他就很麻烦,因为他不是村民,那个480(平米)就很难赔他。但他可能比如盖了一个800平米的,那这个800(平米),我不能赔你480(平米)的商品房,但是800(平米)都可以1:1或者稍微打点折,给你赔租赁住房。但这个租赁住房又会存在一些问题,就说原来我是从这个村里面另外一个人那儿买的,现在要赔的时候,那个人他跟我说这个800(平米)不能都赔,我也得分一部分,他们俩出现纠纷了以后,这个事情就拆不动了。利益统筹方法是什么呢?反正最后我给你先盖好800平米的房子,你们都不要挡,但是你们俩怎么分配?你们俩自己谈,在你们俩谈好之前,这个房子由村集体来帮你把租金扣着,你们自己通过法律程序或者调解程序调解好,不要因为你们俩没有谈好,这个拆迁就不进行,不要影响拆迁,交给村里面来解决问题,这就是一个好的方法。然后慢慢我们大家再去摸索一些所谓的规则,或者叫潜规则或者是明规则,大家慢慢摸索,不影响拆迁。
程衍樑(微博@GrenadierGuard2)
陶然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人文社科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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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