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百年义侠传》（四十一）

百科健康 2024-11-19 13:38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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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甲闻农劲荪之言，频频颔首，眉宇间显露出凝重之色，缓缓言道：“此情此景，大抵不出君之所料。然则，吾等须得谋一良策，令那沃林无从推脱此战，方为上策。”农劲荪沉吟片刻，道：“吾等先将保证人一事落定，律师易寻，只需静待三五日，若沃林未有回音，吾等再行催促，观其如何应对。只是……”言及此，他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若保证人、律师皆已备妥，沃林却突生变故，寻衅避战，吾等岂不枉费心机？”

霍元甲闻言，亦是眉头紧锁，道：“此诚为可忧之事，难以确保万无一失。故而，劲荪兄所言极是，先落实保证人，此乃凭交情面子之事，即便最终未用，亦无损失。至于律师，银钱到位，随时可聘。”

次日，农劲荪孤身外出，穿梭于沪上商界，欲为霍元甲寻得一能承担万银保证之商家。然，与农劲荪有旧之交商，或闻奥比音之名，或亲眼见其神力，皆心存畏惧，以为世间再无人能敌奥比音之威。农劲荪性情耿直，不善夸口，自己未曾亲睹奥比音之风采，虽内心深处信霍元甲非妄人，却也不敢轻易向人夸下海口，言必胜之语。商人皆以稳健为本，况此事涉及洋人，更是讳莫如深，谁敢轻易应承？

农劲荪奔波一日，无果而归，将情形细细说与霍元甲听。霍元甲听后，神色愈加焦急，道：“此事该如何是好？我之所以慨然应允此赌，实有双重考量。一则，我自信武艺超群，若与国内高手较量，未曾谋面，未知深浅，断不敢轻易涉此巨赌。而今对手乃洋人大力士，即便奥比音力大无穷，我亦有信心胜之，赌资愈巨，愈能显我迷踪拳之价值。二则，我代我把兄弟，在津门数家银号借贷颇巨，其中纠葛甚多。若此番能胜奥比音，赢回万银，则一切烦恼，皆可迎刃而解。我既有必胜之心，又得银以解燃眉之急，岂能不应？”

农劲荪闻言，问道：“四爷的把兄弟究竟何人？借贷之中又有何纠葛？”霍元甲叹了口气，道：“此人农兄未曾谋面，亦是在津营生，名唤胡震泽。胡家有一张祖传牙帖，历经数代，至震泽父辈，因不善经营，加之资本短缺，多年未曾启用。直至震泽成人，略有成就，其父方取出牙帖，谓诸子曰：‘尔等皆商贾之人，此牙帖不可长埋家中，谁若能借得万串钱，便以此帖经商。’震泽知我在津小有名气，借贷不难，特来求我。那时恰逢李富东老英雄遣徒相邀，又近年关，我为之奔忙数日，凑得万串钱予他。他言明此为本钱，归还之日不可急，而我所借之银，期限紧迫。到期之时，只能由我代偿。此外，尚有数家银号，经我介绍与震泽往来，如今震泽生意不顺，账目纠缠不清，我栈中那万串钱，知其困境，不便催讨，他亦以兄弟相称，未将此账放在心上。农兄知我家境，淮庆药栈之本，乃十兄弟共有，非我一人所有，总共不过三四万串，本已捉襟见肘，大生意常被本钱雄厚者夺去。此番又失万串，生意怎能不受影响？我因私交而累及众兄弟，心中岂能无愧？为弥补此亏空，我绞尽脑汁，只因无法分身他顾，始终未得良机。此番若能成功，实乃一举两得！”

农劲荪听后，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四爷肩挑重任，难怪离津之时，愁容满面。即便当时告知，我也无力相助。今得此良机，若因保证人一事而错失，实乃可惜。”霍元甲道：“要一商号独保万银，确非易事。我想，若分保数家，沃林总无由拒绝。”农劲荪点头赞同：“此计可行，分保较为易事。”霍元甲接着道：“津门与我栈有往来之银号，沪上皆有分号，我欲往访，试探其意。”农劲荪自然无异议，二人遂定计而行。

第二日，晨光初破，霍元甲便与农劲荪携手，踏上了前往各银号的路途。经过一番周折，终有两家银号，因其东家与霍元甲素有交情，深知其为人仗义，武艺超群，便欣然应允，各自承担五千两银子的保证责任。霍、农二人见此难题迎刃而解，心中皆是欢喜无限，只盼着沃林的消息能早日传来。

然而，一连五日，音讯全无。霍元甲整日整夜地守在客栈之中，生怕错过沃林的任何一丝消息。他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

这日，霍元甲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迈步走向隔壁农劲荪的房间。只见农劲荪正端坐于窗前，手捧书卷，神色悠然自得。霍元甲不禁长叹一声，道：“农爷真是好涵养！我却是等得心烦意乱，您之前不是说，若三五日仍无消息，便去催促一番吗？今日已是第五日了，您看是否可以去催一催？”

农劲荪刚欲起身回应，忽闻门外传来刘震声爽朗的笑声：“师傅，有人来访。”霍元甲心中一动，未及多想，便笑对农劲荪道：“想必是沃林那边派来的人了，除此之外，并无他人会来找我。农爷，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二人来到霍元甲的房间，只见屋中站立着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神色倨傲，气势非凡。农劲荪心中暗自惊异，这汉子怎生得如此面熟？细细一想，这不就是自己动身前往上海前一日，在天津街头遇见的那位挑着一百串钱的汉子吗？他怎会也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奥比音而来？

正当农劲荪思索之际，那汉子已开口问道：“天津霍四爷，可就是阁下？”霍元甲拱手笑道：“不敢当！在下霍元甲，排行第四。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找在下有何贵干？”

那汉子向霍元甲深深一揖，道：“在下吴振楚，湖南凤凰厅人氏，家中世代以屠宰为业，我亦不例外。只因遭遇变故，倾家荡产，遂决心出门访求名师，苦练武艺。一路上听闻霍四爷大名，特此前往天津拜访。不料天公不作美，一到天津便染上风寒，待第三日前往淮庆会馆时，才知四爷已启程来此。无奈之下，只得又一路追来。今日得见四爷真容，在下心中大石方落。我欲拜四爷为师，学艺报仇。师傅钱虽不多，但一百串大钱、一百两纹银均已备齐，愿献于四爷。”说罢，从腰间掏出两只元宝，轻轻放在桌上，又补充道：“那一百串钱，此刻正在账房，我即刻去取来。”

霍元甲望着吴振楚，心中暗自思量。这吴振楚言语间透露出的不凡气度，以及那惊人的气力，都让他感到此人非同小可。他能将一百串大钱，足有六七百斤之重，独自挑在肩上，长途跋涉，可见其武功根基不浅。且他眉宇间透露出的杀伐之气，更让霍元甲心生警惕。他不明吴振楚的来历，若贸然收其为徒，恐将来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念及此，霍元甲心中已有了计较。他见吴振楚欲去账房取钱，连忙阻拦道：“吴兄此言差矣。你定是听了江湖上的传言，误以为我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不远千里前来寻我。其实，我只是早年练过几年武艺，但因生在乡野，未得名师指点，故而并无多少长进。只是仗着几分蛮力，才在江湖上混得些许虚名。你本领高强，气力更在我之上，我若还是年少时的心性，定要拜你为师，绝不会错过这番机缘。”说完，哈哈大笑。

吴振楚闻言，正色道：“霍四爷不必如此客气。我出门访师，心中并无定见，只要本领高过我，无论何人，我都愿诚心拜其为师。我本是屠户出身，生意兴隆，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又何必倾家荡产，四处求师呢？人生在世，争的就是一口气。我因有一个仇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才决心舍弃一切，只为出这口恶气。霍四爷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胸襟宽广，气魄非凡，定能为我主持公道。我这点师傅钱虽薄，但请霍四爷念在我家贫寒，又念我一片诚心，收我为徒。我吴振楚此生若得四爷指点，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霍元甲笑容可掬，言辞恳切：“老哥，你这番肺腑之言，真是白费了。兄弟我虽是个商人，但绝非那见钱眼开之辈。有道是，英雄爱英雄，好汉惜好汉，我若真有那份能耐，能教你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又怎会拒之门外？你这样的徒弟，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吴振楚正欲再言，一旁的农劲荪已缓缓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解释与劝慰：“吴兄，你乃南方人士，初来乍到，对霍四爷的名声或许有所耳闻，却未必知其所以然。霍四爷的武艺高强，那是自然，但他的名声，却并非单纯靠武艺打出来的。他霍家有一套祖传的迷踪艺，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此乃霍家历代坚守的家规。霍四爷为人谨慎，行事低调，岂会因一时之念，坏了祖宗的规矩？吴兄若真心向武，不妨与霍四爷交个朋友，相互切磋，共同进步。但吴兄心中报仇之念甚重，恐怕难以静下心来，依我之见，还是另寻高人吧。”

吴振楚听闻霍家拳不外传之规，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强求不得。他黯然神伤地收起桌上的元宝，挑着那一百串沉甸甸的大钱，缓缓离去。这吴振楚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仇人又是谁？这其中藏着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且说吴振楚的身世，确如他所言，无半句虚假。他经营的合胜屠坊，在凤凰厅城里已是三代老店，生意兴隆，声名远播。吴振楚自幼便生得一副铁打般的筋骨，力大无穷，性格更是刚毅不屈，勇猛过人。他父亲忙于屠坊生意，无暇管教，吴振楚便在三街六巷中，与一群顽皮孩童混得风生水起，人称“小瘟神”。这绰号背后，是他无尽的活力与不羁的性格。

及至十五岁那年，吴振楚的命运迎来了转机。凤凰厅第一蛇矛高手高继唐，慧眼识珠，看中了这个浑身是劲的少年，决定不收分文，收他为徒。高继唐早年曾是塔齐布麾下的统领，一条蛇矛使得出神入化，威震四方。当年在塔齐布营中，他曾以一己之力，震断了三条蛇矛，令众人刮目相看。塔齐布亲自下场，欲与高继唐较量，高继唐虽不敢违抗，但心中却暗自思量，如何能在不伤及师长颜面的情况下，展现出自己的真才实学。

二人下了校场，高继唐故意让塔齐布先攻，几招过后，塔齐布便察觉到了异样。他喝道：“继唐，你为何畏手畏脚？莫非是怕伤了我？放开手脚，施展你的看家本领吧！”言罢，身形一晃，蛇矛如电，直取高继唐要害。高继唐心中一凛，却也不甘示弱，身形一转，蛇矛已迎了上去，二人顿时战得难解难分。这一战，不仅是对高继唐武艺的考验，更是对他心智与勇气的磨砺。而这一切，都将成为吴振楚日后踏上复仇之路，寻求武学真谛的重要铺垫。

高继唐之武艺，实则已超塔齐布多矣，然其人性情宽厚，谦逊有礼。一来，塔齐布乃其上官，位高权重，高继唐断不能使其在自己手中落败，损其威严；二来，二人同为师门兄弟，塔齐布蛇矛之名响彻四方，高继唐亦觉荣光。若轻易将塔齐布击败，自己虽得一时之名，却恐损及师门声誉，更恐塔齐布心中难堪。再者，高继唐对塔齐布心怀敬仰，欲借此机会，在师兄面前展露头角，以求提拔。因是种种，即便塔齐布屡次催促其施展绝技，高继唐总是留有余地，不肯全力以赴，只以巧妙身法避让，让塔齐布有施展之余地。

塔齐布却误以为高继唐技艺略逊一筹，愈战愈勇，矛法愈见精妙，一矛紧接一矛，直逼高继唐。高继唐步步后退，身形灵动，却始终不离战场中心。蛇矛之战，不同于其他兵刃，长者数丈，短者亦有一丈有余，进退之间，需广阔空间。若在狭窄之地，一方背靠墙壁，便难以施展，败象已露。塔齐布见高继唐退路渐窄，心中大喜，以为胜券在握，遂凝聚全身之力，矛尖抖出碗口大小枪花，一式“单鞭救主”，直取高继唐心脉。

高继唐眼见矛尖逼近，本想再退一步，却瞥见地上日影，背后已是照壁，退无可退。此刻，生死存亡，只在瞬息之间。寻常人等，或束手就擒，或弃矛而逃，然高继唐非比寻常。他心念电转，于千钧一发之际，弃矛不用，双掌合十，竟硬生生将塔齐布那势不可挡的矛尖夹在掌心，口中连道：“师兄技高一筹，小弟佩服！”

塔齐布万没料到高继唐竟有如此神功，矛尖被其双掌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心中震惊之余，亦是由衷佩服，当即收手，对高继唐刮目相看。自此，塔齐布对高继唐青睐有加，高继唐亦随师兄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塔齐布逝世后，高继唐心灰意冷，遂辞官归隐，回到故乡凤凰厅，享受那田园之乐。

时光荏苒，转眼间，吴振楚已至十五岁。高继唐虽已年近古稀，但一双慧眼，仍能看出吴振楚非池中之物，其天赋异禀，若不加雕琢，实乃可惜。于是，高继唐主动提出，愿收吴振楚为徒，且分文不取。此消息一出，整个凤凰厅为之轰动，要知道，高继唐武艺超群，想拜其为师者数不胜数，却皆被婉拒。如今，高继唐主动收徒，且是吴振楚这等顽童，怎能不令人惊奇？

吴振楚跟随高继唐习武四年，直至师父仙逝，他已长成二十岁青年。其父见他武艺有成，便让他接手屠坊生意。自此，吴振楚从“小瘟神”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厅人人敬畏的“吴大屠夫”。他性情刚烈，手段狠辣，一双铜铃大眼，瞪视之间，令人胆寒。若有不服者，只需他轻轻一掌，便能让人昏厥在地。因此，无人敢与之争锋，更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所幸，吴家屠坊历史悠久，童叟无欺，否则，恐怕早已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

且说那凤凰厅城外，离吴家不过半里之遥，有户人家姓陈，家中兄弟二人，兄长名唤志宏，弟弟唤作志远。昔日吴振楚尚是“小瘟神”之时，常与陈志宏兄弟嬉戏玩耍，情同手足。陈志宏年长吴振楚十余岁，家中略有薄产，衣食无忧，便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陈志远较陈志宏年幼两岁，因体弱多病，常伴吴振楚左右，却总因行事谨慎、不善争先，而被众瘟神所忽视。

一日，陈志宏兄弟与吴振楚等一干瘟神，相约城外山林间嬉戏。直至夕阳西下，众人皆感疲惫饥饿，便欲各自归家。陈志宏环顾四周，忽觉弟弟志远不见踪影，急忙询问众人，却皆言自进山后便未曾见过。众人皆因陈志远平日低调，不以为意，未将其失踪放在心上。陈志宏心急如焚，高声呼喊，却无回应，遂请求众人分头寻找。吴振楚却道：“陈志远年岁已长，又非孩童，岂会不识归途？他素来行动迟缓，许是跟不上我们，自会慢慢找回。此时我等皆已疲惫，哪有力气再去寻他？”众人闻此言，皆欲速归，不愿逗留。陈志宏无奈，只得独自寻遍山林，直至夜色深沉，仍一无所获，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家中。

陈志宏父亲早逝，唯有母亲相依为命。他将弟弟失踪之事告知母亲，陈母闻言痛哭不已。次日，陈家托人四处寻找，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陈母因此忧心忡忡，病体缠绵，不久便不许陈志宏出门，并为其娶了同乡何家之女为妻，以续香火。陈志宏亦自悔前非，与吴振楚等瘟神断绝往来，专心持家。

何氏贤良淑德，过门两年便为陈志宏诞下一子。然而天不遂人愿，陈志宏在儿子三岁那年因痢症去世。陈母与何氏悲痛欲绝，幸得何氏坚强，抚孤奉母，勤劳持家，赢得邻里交口称赞。然陈家产业本就不多，加之陈志宏兄弟不善经营，逐年亏损，至此时已所剩无几。何氏含辛茹苦，以针线活与洗衣为生，勉强维持一家三口生计。

时光荏苒，转眼数年。一日清晨，何氏与儿子刚起床，便见娘家兄长与一瘦削汉子携行囊而来。何氏开门迎客，那汉子忽地跪倒，泪流满面道：“嫂嫂可还记得我？我便是十六年前与哥哥一同玩耍，后失散的陈志远啊！”何氏闻言惊愕不已，待兄长解释后，方知陈志远已归来数日，对家中情况了如指掌。只因念及何氏守节不易，又未曾谋面，故先至何家说明，再由兄长陪同归来。

陈志远虽离家十六年，但容貌未改，昔日玩伴皆能相识。然众人问其这十六年去向与经历，陈志远却讳莫如深，不肯详述。归家后，陈志远对何氏恭敬有加，每日必亲自下厨，挑选何氏喜爱之菜肴。对侄儿亦是疼爱有加，聘请秀才家教，又雇婆子伺候何氏。每日清晨，陈志远必亲往合胜屠坊选购鲜肉，以供何氏食用。如此日复一日，已成惯例。

这日清晨，陈志远起身，见肉未买来，心中疑惑。等了许久，方见侄儿空手而归。陈志远见状大惊，急忙问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侄儿究竟遭遇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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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uly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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