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老大个头并不高大,1米55,还没我高。眼睛也不大,人们说他是“马知了眼”,为啥是马知了眼?马知了就是知了,知了的眼跟他的眼形似还是神似?我不知道。
但是许老大会说“大”话。
每到农忙时节,婆婆就请他来家里帮工。一次,婆婆让他帮忙往二层楼顶擓花生。
许老大说话不清,还结结巴巴。他一边擓,一边叨叨个不停。
“你不知道,前年个(前年),我去——去北京,见着——着主席了。”一边往筐里装花生,一边吐沫星子乱飞。
我一惊。“干啥去了?”
“嗐!不就——就是他打电话说——说见见。忙的跟啥。”
我一乐。
“没请你吃饭?”
“咋某?晌午吃——吃,黑了又——又吃。”越说越起劲儿了。
“快擓吧。”我打断了这不着调的话。
一筐擓完,下楼来,又开始续上刚才的“大话”茬。
村里人喜欢逗他,听他日冒(瞎侃)。许老大乐此不疲,能根据别人的一句问话脑补出绵延不绝的场景和活动来。
每每看他被调侃,我想起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调侃的人一副得意劲儿,被调侃之人一副临场发挥后的满足样儿。
02
许老大喜欢烟和酒。
来我家干的多数是些力气活儿,免不了给他烟吸。许老大干着活儿,叼着烟,烟圈在眼前袅袅升腾,许老大的“马知了眼”眯得看不见。还不忘抽出烟天南海北地用嘴“旅游”一番。
不找他做活时,他也要来转一趟。
找烟抽。
只要进了大铁门,就先往卫生间门口的玻璃镜跟前凑,镜子下边多出一个铝合金盒,里面除了梳子,还会放指甲剪,以及一两根烟,是公公外出应酬回来夹在耳朵后的烟,随手一放,便成了许老大乐意的东西。
镜子前有时没有烟。许老大转悠一趟,空手而回。
许老大最好的一口是酒。
每次公公在家应酬,只要一开场,许老大就像闻到酒香,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还有模有样地往前招呼。每每这时,公公就会给他个半瓶的打发走。
得了便宜的许老大很快离开。下午的时光就看他表演“腾云驾雾”了。
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03
许老大并不是一人,还有一个兄弟。人称“老板”,也是“二”货市场出来的角色。常常“嘿嘿”地憨笑,走路头硬着,眼睛死死的,没有活泛劲儿。
两个光棍汉,一对活宝,分家过日子。
许老大有一件人尽皆知的生死大事。
有一年,许老大害病,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病不见好转。
临近年关,许老大的症状不见轻。不吃也不喝,跟没气了似的。大家都觉得这次许老大没治了,年都挺不过去的。
新年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不知是驱散了病魔,还是赶走了瘟神,奇迹般的,许老大活过来了。还能下地走路了。可能是许老大认识了哪方神圣,求了阴曹地府的阎王也不好说。
总之,许老大又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活了。不同的是,过了阴似的许老大眼睛不再是马知了眼,眼窝深陷,“割”了双眼皮,削了脸上肉。
04
许老大一天两顿饭。上午十来点一顿,下午四五点一顿。
每每放学,路经他家,总见许老大手托二号盆,或蹲,或坐,有滋有味地吃着面。
雷打不动的面。没有一根绿色的菜叶点缀,也闻不到一丝葱香。却也不停往嘴里扒拉,吃得津津有味。
我路过,他不忘打招呼。我不扭头看他,只是“嗯”一声,不是不屑,听人说,他这种“死里逃生”的人不正常,我害怕。
但他看起来吓人,但人不坏。每次来,还招呼我家小孩,一副长辈样儿。
但是,仍让我忘不了他生死场里走一遭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