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欣
01
我家后面住着疯子二奶。
炎炎夏日,疯子二奶衣不蔽体。干瘪而瘦小的奶子露在外面,早已失去它的丰韵。
多数时候,她上身穿一件脏兮兮的花色无袖汗衫,下身穿一件失去本色的的确良裤头,脚上穿着不配套的拖鞋,一只大号的男款深蓝凉拖,另一只是淡黄色的女款小号凉拖。
还左右脚不分,走起路来很滑稽。
但没人笑她。人们已经适应了她的不伦不类。
冬天,她把一个深蓝色的破裤头顶在头上御寒,年年冬天戴着。
夏天,一袭薄如蝉翼的“酷装束”打发炎热,无惧别人的眼光。
春秋季节,偶尔换装,七拼八凑出一身“奇装异服”,我行我素,东游西转。
02
二奶和我们前后邻居。她经常孤独一人坐在我家的后墙根,1米55的个头,因为瘦削而显得更加娇小。
稀疏又微卷的花白发在风中凌乱着,细小的眼睛也因岁月的风蚀失去光华,看上去眯成一条线。脱落牙齿的牙床撑不起干瘪的嘴。
二奶坐在那里,还很讲究地用一只不知哪里捡来的旧凉拖垫在屁股下,盘腿而坐,偶尔双臂环膝,轻晃肩膀,仰头看天,悠哉游哉,就那么坐着,享受太阳的毒辣与温热,也遭受着蚊虫的叮咬。
经历一个夏季,她枯瘦的四肢都被蚊虫“亲吻”,一处处斑斑驳驳的黑褐色抓痕,印证着蚊虫的张狂和二奶的煎熬。
03
坐的时间久了,二奶也会站起来,在几家邻居门前转悠。她从不与人答话,尽管她会说话,而且说出来的声音轻轻细细,很好听。
偶尔,她会破天荒地主动与人说话,说一句两句关于吃的话题。
有一次,婆婆在厨房门口揉面,二奶背着双手,眯缝着眼,在大门外探头探脑,继而走进院子,往婆婆身边凑。
“你这面可囊(好的意思)。”二奶一边端详一边难得地发出“天籁之音”。
婆婆笑着接口道:“哦。张往(现在)这都是好麦好面。”
“那你们可吃不完。”二奶趴近看,没了牙齿的窝窝嘴一张一翕,流露出艳羡的语气和眼神。
“你们家里也吃不完呐。”婆婆一边揉一边回应。
二奶没了回应,人已经往门外走。
七十多岁的二奶经历过饥寒交迫的年代,她的思维还陷在年成(缺衣少食)时候。
我没见过二奶吃的啥,婆婆见过,是发霉的馒头,是上顿剩下顿的馊饭。
婆婆见过二奶的“厨房”。那是集卧室、餐厅、厨房于一体的三合一多功能处室。堆着大堆小堆的柴火,有一次意外着火,差点烧掉老命。
她对柴火的感情比对儿女都深。尽管厨房堆满柴,她仍旧每天都随手拾两根柴火棍,以备不时之需。
别看她吃住不像样,但是,她体内的“抗毒大军”不简单。疫情期间,很多人都被病毒侵袭,咳嗽的咳嗽,发烧的发烧,有的家庭在“抗战”中“全军覆没”,二奶居然“毫发无损”。
人模糊,天照顾。
04
二奶不扰邻。人们常常淡忘她。我和二奶的“交手”只为一件事。
我家靠墙跟的地方,婆婆开辟了一小片菜地。青菜长势喜人时,也是二奶发挥水平的时候。
她趁我们不留心,跳进菜园,专心致志掐菜。有天晚上,我散步回来,暗影处一动,我一惊,看到一人在菜园,是二奶,她蹲在那里正在“作案”,我说了句:“别掐了。”
二奶不动。
我怕她。但知道她不会凶。
我又提醒,二奶一步跨出来,不紧不慢地低着头走了。
这样的场景,经历过几次。她不止“光临”我家菜园,还有她妯娌的菜园。
原来二奶偏爱维生素啊。
05
二奶年轻时不疯,结婚前还是工厂的工人,因不满这一段被父母逼迫的婚姻,婚后生下两女一男,一直走不出自己编织的牢笼。
从二奶现在的模样来看,年轻时的二奶身材娇小,体态匀称,长相机灵,声音甜美。
但对婚姻过高的要求,致使她内心不愿屈从父母的安排。
其实二爷也不错。个子高挺,长乎脸,亮嗓们,常常笑脸迎人。
只是每个人的审美标准不同。
婚后的二奶也用心养育三个孩子,且都健康成人,之后成家。
但若对一个人有偏见,多少岁月都抵消不了执念。
随着年岁增长,二奶越来越爱“自由”,终于丢下家庭,成了现在的样子。
二奶并不疯。因为她不惹是生非,不打不骂,温温柔柔,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别人的眼光。只要顺从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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