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有幸得到尊敬的韩大元老师的邀请，参加了人民大学的讲座。Katrougalos教授在讲座区分了iliberal democracy和undemocratic liberalism，给我很大启发，当时顺着这个思路进行了思考，与谈时向大家作了汇报。现在整理如下，请各位批评指正。
纵观世界上政治制度的演进史，君主专制之下既没有民主也没有自由。从君主专制过渡到自由民主体制的过程中，根据先实现自由还是先实现民主，存在两条演进路径。第一条路径是先自由化，再民主化，英国和德国就走了这条道路。19世纪的普鲁士实行开明专制，不民主，但是自由。民选议会没有实权，但国王的行政权力受到限制，不得随意侵犯臣民权利。这一点在磨坊案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国王喜欢吹长笛，但是宫殿即波斯坦的无忧宫旁边有一个磨坊发出的噪音影响他，他想把它买下来，磨坊主不同意。国王想征收，磨坊主说，那我就去柏林的高等法院起诉！最后国王的愿望未能得到满足。由此可见，当时虽然不民主，但是个人的权利有保障，即享有法律之下的自由。直到1918年德国皇帝下台，1919年制定魏玛宪法，德国才初步实现民主，但很快民主被断送，直到1949年通过《基本法》，才算真正实现民主。英国的情况也类似。1215年自由大宪章保障个人权利，实现了自由化；1688年的光荣革命之后，议会获得实质性的权力，国王成为虚位元首，从而实现了民主化。
另外一条道路是先民主化、后自由化。从历史上来看，苏格拉底时代的雅典就是民主而不自由，苏格拉底之死提供了一个充分的佐证，人们通过民主方式处死了苏格拉底。近代以来，与德国、英国不同，法国走了先民主化、后自由化的另外一条道路。法国大革命推翻了君主制，实现了民主，但是没有同步实现自由。因此，这种民主不受制约，其实也就是多数、甚至是领导多数的少数人的暴政，以罗伯斯庇尔的统治为典型。在这种体制之下，个人权利得不到保障，人人自危。法国大革命之后，很快出现了恐怖气氛，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可笑的是，当时至高无上的领导者罗伯斯庇尔也不能幸免。有一天他开会的时候说，在座者中有革命的叛徒，究竟是谁，我明天再说。结果，其他人觉得害怕，就当天晚上把罗伯斯庇尔给收拾了……从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经历和很长的政治动荡时期，大致也是在二战之后才实现了自由化，对个人权利提供了切实的保障。值得一提的是，一些非洲国家在选举之后就大乱，两个政治阵营之间兵戎相见，这也大致可以概括为有民主、无自由（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美国大选，如果特不靠谱没有当选，则也有可能出现动荡）。
一个国家基本实现自由民主之后也有可能发生退步，美国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从建国开始，美国的治理者，实际上都是社会精英，提防多数的暴政。在全球化背景之下，精英和大众之间出在了分野。底层民众认为自己政府并没有代表自己的利益，政府的正当性下降，在这种意义上美国并不民主，但是其保障个人权利，因此是自由的。但这种自由，只是新自由主义意义上的自由。民粹主义者如特朗普就指出原有体制中建制派政客自肥，不顾民众死活，因此主张民主，要维护底层民众的利益，同时不再尊重边缘群体如移民的权利。特朗普的主张可谓有民主，不自由，具有暴民统治的意味和倾向。理论上，如果哈里斯当选，则其一定程度上选择自由优先于民主。而一定程度上，恰恰是民主党没有顾及到底层民众尤其是白人的利益，使得其失去了他们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