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的世界里，知识与灵感是通向更高艺术境界的桥梁，而师生之间的关系是这一桥梁的创造者和维护者。然而，近期德国慕尼黑实用研究和项目咨询研究所（IPP）的一项针对德、奥、瑞三国音乐大学教师滥用权力的首次调查却揭露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事实：包括随意取消上课时间、乱收费、根据个人喜好打分、种族歧视和性骚扰等行为。这一系列丑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音乐教育的纯粹性。我们想把学生培养成音乐家或音乐教师，但在这个过程中，若教师成了精神施暴者，那么这些未来的音乐家和音乐教师的人生和职业生涯将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一、调查的背景与方法
在高等音乐教育的圣殿，尤其是作为古典音乐摇篮的德奥瑞三国，许多原来应该是学习的地方，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现象。根据IPP的调查，德奥瑞三国音乐大学的教师权力滥用行为层出不穷，很多受访学生坦言，教师在课堂上的专制行为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学习体验与艺术发展。这项调查不仅关注了权力的滥用，还包括了教师在评分、上课安排和对学生的个人态度等多方面的行为。
调查采用了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通过问卷调查、深度访谈和事件回顾等方式获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为相关问题的分析提供了基础。
二、丑闻背后的案例
调查机构表示，他们收到一些学生的描述，称他们的老师在其他人面前对他们大声训斥，发表种族主义言论——比如，一位奥地利钢琴教授对一位来自中国台湾的女学生说，她永远弹不好圆舞曲，因为她的血液里没有这种基因（注：圆舞曲的前身是奥地利民间的兰德勒舞曲）。有学生说，老师在狭窄的琴凳上离她很近，在演奏时将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或者类似的事件。还有一个例子是，一名音乐学生被要求蒙着眼睛演奏，她的老师表示这具有艺术意义。
不少学生表示，他们必须完全围绕老师安排的上课时间，比如被改在周末上课，或反复取消上课预约以及随时待命。教师乱收费现象也层出不穷。进入音乐大学学习的教育成本本就高昂，但调查发现，某些教师利用职权，对学生收取额外费用。还有许多学生反映教师在考试评分时存在明显的主观性，常常基于个人与学生的亲近度来决定学生的成绩。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受访学生（近90%）都曾亲身经历或亲眼目睹过教师滥用权力。
三、音乐教育中的权力结构
音乐教育的特殊性在于，它不仅仅是技能的传授，更是艺术的传承和素养的提升。在这种专业环境中，教师往往肩负着巨大的权威，而学生则处于相对脆弱的地位。这种权力不对称使得滥用权力的现象愈发严重，尤其是在音乐表演和音乐创作的环境中，个人表达和情感高度依赖于师生关系。
这种权力的结构导致了一些教师可以轻易地影响学生的学业和心理状态。当教育者将个人利益置于教育职责之上时，试图通过谩骂、威逼、操控等手段获取自身满足时，受害学生无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困扰。
四、炼狱的音乐之路
我们有必要深入探讨这些学生在音乐学习过程中的遭遇。为了追求梦想，他们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巨大的努力和高昂的学费。然而，当信任的老师变成精神施暴者时，他们如同在炼狱中挣扎。许多受害学生在面对教师的攻击时，无法找到有效的支持，甚至在整个学术环境中感到孤立无援，造成了身心的双重创伤。
除此之外，这种滥用教师权力的行为对音乐表演和音乐创作本身也是一种亵渎。音乐本是表达爱与美的语言，而在这样的阴影下，表演和创作的自由与激情被抹杀，音乐的纯净度受到了挑战。
五、古典音乐的光环与阴影
古典音乐一直以来被视为精神的象征，其高雅的艺术形态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使人们向往。然而，这种美好的外表并不能掩盖其内在的阴影。古典音乐界的权力结构相对封闭（一对一师徒式授课方式），师生关系的特殊性也使得一些不良行为得以蔓延。
在追求艺术真善美的过程中，学生们往往将自己的信任与崇拜寄托在教师身上。但是，当这种信任被背叛时，所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在学生的人生道路上，善与恶的对立让人迷惑，而在这种迷惑中，如何辨别良师益友与权力滥用者成为了他们必须面对的的难题。
我们要认清一个事实：无论何种艺术领域，权力的存在都可能伴随滥用的风险。教师在享有特权的同时，更应该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力求在艺术传授的过程中，建立起平等和互相尊重的师生关系。
六、值得关注的全球性音乐高等学府的问题
不幸的是， 这样的现象并非只存在于德奥瑞三国的音乐高等学府中。教师的权力滥用、对学生的精神霸凌与性侵等现象在全球范围内的音乐高等院校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尤其在以一对一的师徒式授课模式为主的器（声）乐教学中，这一问题尤为突出。
七、揭示黑暗的意义何在？
音乐的本质是对真善美的追求。然而在当今社会，这样的追求却在一些地方被扭曲。揭示这些丑闻不仅是对受害者的声援，更是对整个音乐教育行业的一次反思。
1.追求正义的必要性。揭示这些丑闻不仅是为了让个别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更是希望唤起社会对这一问题的关注和反思。音乐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内涵是崇高的，但当其背后隐藏着权力的阴影时，艺术的价值和意义便被肆意践踏。
2.保护学生的权益。每一位音乐学子的梦想都值得被尊重与保护。通过揭露丑闻，能够促使音乐高校积极采取措施，改善校园环境，创建一个安全、开放及包容的学习氛围，使每位学生都能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的艺术理想。
3.重建音乐教育的诚信。在音乐教育中，教师不仅是知识的传授者，更是学生心理发展的引导者。如果教师在这个过程中滥用权力，就严重破坏了师生之间应有的信任关系。因此，揭示丑闻，促使高校反思自身的教育理念与人事管理，也许能够重建音乐教育的诚信，推动其向更健康的方向发展。
4.鼓励受害学生发声。很多面临性暴力或权力滥用的学生出于对未来的担忧和对自身遭遇的羞愧而选择沉默。然而，揭示这些丑闻能让她们看到不再孤单，鼓励她们勇敢地发声，争取应有的权力与尊严。面对校园暴力，受害学生的声音必须被重视，以保障其基本人权。
在音乐教育的旅途中，我们既要追求艺术的完美，也要警惕权力带来的诱惑。即使是在光辉灿烂的古典音乐殿堂，也可能隐藏着阴暗的角落。面对现实的挑战，我们应勇敢揭开那些遮羞布，直面恶的存在。
正如艺术的本身是光与影的交融，音乐教育也同样需要在美与恶之间寻求平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仅要培养出优秀的音乐人才，更要塑造出能够在社会中负责任有担当的公民。只有当我们重视这一点，并付诸于实际行动时，才能使音乐的真谛在每一个灵魂中得以传承。
（本文作者为德国联邦音乐教育协会成员及州音乐教育协会理事，配图为作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