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春晚最差小品:主要问题不是刻板印象
文摘
综艺
2024-02-10 12:01
英国
昨天看春晚的时候,本以为沈腾的那个会是最差的,结果没想到还有高手:《咱家来客了》。本文想强调的是,这个小品的问题不能简单地用刻板印象来概括。除去明显的文旅政策导向(这基本上是这个小品被制作出来的唯一原因)外,它实际上是一种“领土化”,即这个小品把东北视为一个固定的、异质的空间,必须要有一种特殊的语言(不仅是语音,还有思维方式)才能获得一些对这个地方的理解。我不是东北人,本文也权当抛砖引玉,希望引起大家更多讨论和思考。我们的分析主要是和赵本山的小品加以对比。必须要承认的是,对于我这个岁数的人来说,赵本山的小品就是我们了解东北的窗口,但是赵本山代表的并不全是东北,实际上赵本山代表的是“东北/农村/(社会主义)政治意识形态”,而在阅读小品的观众是“(拥有电视的)沿海富裕地区/城市/去政治化的自由市场”。我的一位朋友听到我的想法是反问我可是不也有人说赵本山的小品抹黑农村吗。我觉得,正是因为赵本山在语言类节目里垄断了(或者寡占了)农民形象,因此赵本山才会被如此(不无道理地)指责。而白云黑土的形象又还是代表了一种过时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包括“改革春风吹满地”、“薅社会主义羊毛”和“萨达姆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正如刘岩在其著作《历史·记忆·生产:东北老工业基地文化研究》里分析的:《昨天·今天·明天》的剧名就创作者的本意而言无疑是要呈现一种线性的历史进步,然而,谁能想象把铁岭称作“大城市”,把美容表述为“做个拉皮,拍个黄瓜”,把秋波诠释为“秋天的菠菜”的人可以真正走进“明天”,走进“新世纪”?显然,该小品所再现的是一种“在”而“不属于”今天的昨日他者,其引起快感的基础在于以“现代化”目光凝视“前现代”历史残留物的时间感觉。所以赵本山的小品对“东北/农村/(社会主义)政治意识形态”三位一体提供了一套发展主义的解决方案:只要不说那些大的政治空话,努力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里被教育的对象不只是东北,也是所有农村人和持有过时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人。而在《咱家来客了》里面,东北人最重要的特性是他们不能通过简单的沟通而被理解。可能是头一回,东北人需要证明自己会讲普通话。而当南方男游客向他的对象解释东北人的行为模式时,这几乎是在解释“原住民的生活习惯”。在这里东北既不代表农村,也不代表过时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东北就是纯粹的东北,是领土意义上的“那个地方”,是一个不能用普遍语言所理解的特殊空间。这一点在服饰上也有体现,在小品《昨天今天明天》和其续集《说事儿》里,赵本山和宋丹丹的穿着都没有强烈的领土特征(“东北性”)而更多是地域特征(“农村性”)。在《昨天今天明天》里赵本山的中山装具有典型的“农村正装”的风格,用以体现这个人物“过时的”政治性。而在《说事儿》里出现的貂皮大衣是“八十一天租的”,并不是“东北性”的展现,而是为了体现白云大妈的虚荣(“你大妈已经不是你当年的那个大妈了”)。与之相对,《咱家来客了》里服饰以潜在的方式出现了——来自南方的男游客说外面有熊,而来自北方的主人则对着窗外喊:“二哥,能不能别穿个貂在那儿掰苞米啊”。在这里,东北人物的服饰需要有一种基于领土的东北性,它不再单单是“寒冷农村的服饰”,而必须是“东北的服饰”。这样的演变自然有一个现实中的物质基础的变化。赵本山时代的背景是市场经济里内在的地理上的发展不均衡,而其作品允诺的是发展主义意识形态。而《咱家来客了》对应的政治经济现实是实际上的等级制差异,这个等级以领土为基础,已然不是简单的发展主义所能解决的。发展主义提供的是线性时间的方案,但是在发展主义下已经“如此生活三十年”之后,问题已经变成空间性的了。顺带一提,发展主义到底在什么时候真的起过作用也很值得追问。不过,《咱家来客了》的解决方案仍然只是发展主义的一个变体:政治大话仍然不重要,努力工作仍然有意义,但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要努力迎合凝视,要接受自己是事实上的被殖民者。这当然不是什么解决方案,只是徒增侮辱与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