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好,我是49岁的风吹过。
最近我回老家了,我妈妈今年73岁,她患有类风湿,腿脚不利索。
我最近几年,每年都会抽点时间回来陪伴她。
一回家,我就从“我自己”变成了小镇上一个小老太太的女儿“翠花”。
这段时间,我就写写“翠花”的日常吧
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年初二是外甥给舅舅拜年,我起了个大早,准备接待来家里拜年的客人。
每年的初二,队友去他的舅舅家,我要么跟着队友,要么就躲回娘家,不愿意在家里充当“可有可无”的尴尬角色。
婆婆一直是厨房的“霸主”,即便她早就没有亲自掌勺了,但是公公掌勺,她还是“大总管”,控制着厨房的一切,客人来了,做什么菜,怎么做,都得她说了算。
厨房是家庭矛盾的起源地,为了招待客人这类小事,老两口经常闹得很不愉快,战火蔓延,我为了避免被“流弹”所伤, 年年是以“躲”为主。
婆婆想掌控一切,她的身体又不允许,她一掌勺要么就是把水直接倒进了电饭煲让饭煲成了废品,要么就是客人吃完走了才发现有两个菜没端出去。
公公掌勺又不听她的控制,于是她发展了新的“接班人”,那就是她的小女儿,我们的二姐。
虽然前几天我已经自告奋勇的说:“初二我来煮饭。”
但是婆婆还是把她女儿给叫过来了。
刚开始我还在想怎么处理这个尴尬的局面,毕竟这是我的“家”来了客人不招待还得让做客人的二姐下厨,但是看婆婆指挥她女儿的样子,我很快就释然了。
我忽然明白,这个家只要有婆婆在,她就是女主人,谁也不能抢夺她的权力,虽然我觉得这只是个义务,根本就不是什么权力,但是老太太觉得是权力要捍卫着,那就让她去吧。
调整好了无“用”的自洽,我便没有了不伸手又愧疚,伸手又遭批评的忐忑。
我乐呵呵的穿上翠花服,说:“姐,我给你打下手”。
婆婆呢,还是当她的总指挥,把我、我儿子(她孙子),公公和她的二女儿这个四人“小团队”,指挥得团团转。
四十平的厨房加备菜间,给婆婆弄得水泄不通。
大小十几个锅,都摆在备菜间的地上。
婆婆是个没有条理的人,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威信,没有人敢不听她的。
我二姐,说起来是个掌勺的,但就跟提线木偶差不多,婆婆在她身后指挥:“放油,放盐,放点辣椒,对了,再放点。”
哎呀,您老好手好脚的,您自己来啊,大声指挥难道不耗气血吗?
但是指挥和被指挥的人都乐得其中,我这个帮厨的小厮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我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叫我递葱,我就递葱,叫我递蒜,我就递蒜。
大概是情绪上没有卷入其中,整个场面忙乱但很和谐。
一碗碗菜被端上桌,婆婆也喜笑颜开的,指挥这么大的“场面”,让她控制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客人吃罢,我们收拾残局,公公婆婆整理亲戚们带来的拜年礼品。
备菜间里两个老人嘀嘀咕咕的正在说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公公婆婆年纪虽大,但是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独特的清醒,那就是,谁家拿来的什么礼品,他们都记得很清楚,这一点着实让我佩服,来客超过三个,我就不知道谁是谁了,还哪里顾得上看人家带了什么东西。
两个老人在备菜间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大,公公大声说:“我要跟他爸爸说,明年不要让他儿子来了。”
婆婆捂着嘴,拎着一袋东西放到桌子上,跟我说:“你看,你姨妈的大儿子,办的什么事喔,不像话。”
我一看,一个纸袋里装着两瓶酒,酒瓶子挺漂亮的,完全可以拿来做花瓶,只是这么漂亮的两只酒瓶子颜色不一样,样式也不一样,瓶盖还用透明胶牢牢的缠上了。
婆婆说:“你看,这个老大,把他喝过的酒瓶子装上散酒拿过来了,这还不如空手来呢。“
公公气愤地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来,可以不来,我又不在乎他来不来,搞这个东西来,是看不起谁啊,我儿子到他家去,可是拿的好烟好酒,他就这么对我?“
我这才明白,大表哥带了两瓶“散装“白酒过来,你说你带散装白酒也没问题,你就用普通的塑料酒壶装一壶过来就行了,你还搞个一看就是知道用过的酒瓶子,老头子看了不生气啊。
关键是大表哥为了要面子还把这几个酒瓶子说成是自己喝完酒剩下的瓶子,一看这几个古香古色的瓶子肯定就不是他喝过的,大概是专门收集用来送礼的。
公公已经气得语无伦次了,他坚持一定要去跟姨父理论清楚。
这个大表哥是婆婆亲姐姐的儿子,婆婆肯定想息事宁人,她希望我一起帮按住公公的愤怒,但公公的脾气已经收不住了,娘家人这么“拿不出手“,婆婆也有些理亏。
他们在客厅僵持着,他们的女儿也安慰说:“算了,算了。“
但公公的怒火仍然很强劲。
他说:“电视里,薛仁贵衣锦还乡,请王茂生,他就装了一瓶水过去。他也是这个意思吧,不想来,我又没有请他来。”
哎呀,老人家呀,您老知识可真是渊博啊,连这个典故您都知道啊。
我说:“爸爸,人家薛仁贵收到礼物后是怎么做的?他还不是喝了一口大声说好酒好酒,人生如戏重在演技,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缺瓶酒吗,大表哥年纪大了,退休了,经济上也没什么来源,您别在意他带了什么礼物,有来看看您老的心,就可以了。”
公公说:“对呀,他可以空手来呀,他搞两瓶散酒干什么。”
我说:“他是他的一个心意啊,空手来,您是个长辈,他哪好意思呢,礼品的贵重不代表他是否尊重您,再说了,再好的酒,您也不喝呀,无所谓啦,您要您现在的生活条件,哪里还在乎两瓶酒啊,就是二十瓶,您也不在乎啊。”
“您就是觉得没有被尊重,其实大表哥是尊重您的,不然也不会来看您,只是每个人的经济情况不一样,他现在退休了,收入不高,经济压力大,所以才拿两瓶散酒过来充数。”
公公说:“太过分了,他去年也是这样拿了一瓶散酒到舅舅家去,舅舅已经骂过他了,”
我说:“您看,他不是只对您一个人是这样,对舅舅也一样,这证明他经济上不宽裕,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公公说:“我不说他,他下次说不定用瓶子装两瓶水过来。”
我笑着说:“他下次来,你就当面把他带的酒打开给他喝,是水也让他喝自己带的凉水。”
公公笑起来说:“这个家伙,看他喝到自己的散酒怎么说。”
婆婆也笑着说:“是啊,下次让他自作自受。”
公公捡起地上喝完的酒瓶子说:“可惜了我珍藏的好酒给他们喝了,真是浪费了。”
我说:“没事,你没亏多少,两瓶酒,您儿子喝了大半瓶,不亏,肥水都流在自家田里了。”
公公婆婆,二姐都大笑起来,公公也就消气了。
公公婆婆都极爱面子,走亲访友他们都很体面,带礼物给红包,务必要压人一头,他们希望以“礼”服人,也希望收礼的人能给予同等份量的尊重或者回报。
一旦他们的期望没有得到满足,他们就会在家里诟病对方。
但是两人都很聪明,婆婆诟病的一般是姑妈,即公公家的人,而公公呢,诟病的一般是婆婆的娘家人比如舅舅,姨父等。
两个老人平时看起来相敬如宾,一到了亲戚往来的时候就利用挑对方亲人毛病的方式把平时对彼此的不满全都摆上了台面。
而被指责一方呢,自然要护着“自家人”一来二去就少不了为亲戚间的事闹矛盾。
我们做儿女的无论站在哪一边,都要被“流弹所伤”,和稀泥也不行,因为和稀泥代表不支持发难的一方,也会遭受谴责。
反正老俩口的争执,我们不参与的时候,他俩针锋相对,我们一旦参与,他们的针和锋就同时对准了我们。
那怎么办呢?
当我看清了他们行为背后的需求,也就能够对症下药的开解了。
公公是个善良的人,他求的也不过是个后辈的尊重,我告诉他大表哥送散酒正是一种想尊重他又能力不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行为,他也就释然了。
婆婆呢,乐得有人为她的娘家人解围,自然也就是顺着我的话说了,她说:“你大表哥是不容易,为了给儿子娶老婆欠了十几万呢。”
公公呢,听到婆婆的证明知道大表哥确实是因为经济上的压力所以才带了两瓶散酒,他也就不再生气了。
往期回顾:
翠花的日常(4):我妈的本质跟我婆婆一样,都喜欢控制,但我妈遇到冲突时会反思,会因为爱而放弃控制,婆婆不会
翠花的日常(5):回老家一周,停了三次水,我妈说:“你是个灾星,一回家就停水。”我说:“我是个福星,让你停水还吃上了牛肉面”。
翠花的日常(6):我妈打了一天麻将,我干了一天家务活,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父母和子女,上一代人无法做自己,下一代就只能当背锅侠
翠花的日常(7):我妈说,她想再生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不读书,没文化,嫁到农村,不能出门打工挣钱,等她老了就来服侍她
翠花的日常(8):我妈跟我拉家常,全是对亲戚的爱恨情仇,我跟我妈说:“塞翁失马,凡事要看两面,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翠花的日常(9):当妈的,舍不得花儿子的钱,舍不得花自己的钱,儿子的钱留给孙子花,自己的钱留给儿子花。牺牲女儿,把儿子当退路
翠花的日常(10):我妈说:“我说想再生一个女儿,是气你的。”我说:“我没有生气,但是我感觉到您渴望控制,控制不了,又想惩罚”。
翠花的日常(11):我妈讲了两个老人的故事:一个绑住自己的手脚沉了塘,另一个锁住箱子,声称有遗产,老人们都渴望被爱,害怕被抛弃
翠花的日常(12):我妈说,儿子媳妇在外打工多不容易,起码帮他们把孩子照顾好呀。沉迷麻将的老年人,内心都有一个情感的空洞
翠花的日常(14):我妈沉迷麻将,天天喊肩膀疼,我给她支了一招,不打针,不吃药,每天10分钟,立马见效
翠花的日常(15):我妈说,离婚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女人婚后是没有家的,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离婚后就成了孤家寡人
翠花的日常(16):我妈的理想是:女儿服侍,儿子陪伴。春节团聚,大家明明想岁月静好,却偏偏处成了不堪重负,原因可能是这个
翠花的日常(17):年初一,拜新香,亲戚相聚,我发现人到暮年,比的不是谁的钱更多,谁的儿女更有出息,而是谁的身体更健康活得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