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好,我是49岁的风吹过。
最近我回老家了,我妈妈今年73岁,她患有类风湿,腿脚不利索。
我最近几年,每年都会抽点时间回来陪伴她。
一回家,我就从“我自己”变成了小镇上一个小老太太的女儿“翠花”。
这段时间,我就写写“翠花”的日常吧
年初七,天气不错,只是我们起床早,路上还是寒风凛冽的。
说是去娘家帮忙,一大早,婆婆也没“放过”我们,我一打开房间门,她正一人搬两床棉絮出去晒。
一床棉絮少说有六七斤,大的有十斤左右,老太太一手托一床,我真担心她拿不稳,摔下楼去。
这老太太每次要招呼你做事,绝不会跟我妈似的,大声叫喊,她总是默默的演苦情戏,那时间的点掐得非常准,不早也不晚,就在你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就艰难的出现在你眼前。
我赶紧招呼:“妈,您别拿了,我们来拿吧。”
她妥妥的停在楼梯第三节台阶上,说:“你把那床大的给我搬下来。”
我赶紧喊队友,队友还没穿衣服呢,马上就冲下来,帮他妈妈拿了一床棉絮,说:“妈,你先拿一床吧,这一床放这儿,我穿好衣服就帮您拿出去晒。”
再往后,还有好些个大晴天呢,老太太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支使儿女。
帮婆婆晒完棉絮,我们出发了,路上,队友跟我说:“我们这么晚去,你妈会不会骂人?”
他并不在乎我妈骂人,我妈从来不责备他,只会当着他的面把我数落一通,他很喜欢这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平时对我也蕴藏着诸多的不满,不敢当面说,我妈削我,他看着也有一种监刑的畅快感。
对于他这种特殊“嗜好”,我从前是很愤怒的,因为我被我妈批评的时候有一种羞耻感,就跟一个人没穿衣服似的,很容易把怒气迁移到围观的人身上。
但是现在,我没有了这种羞耻感,我妈就算说我点啥,我也是一笑置之,或者一怼了之。当队友表现出想要“看戏”的想法,我很坦然。
我说:“超过十点了,我妈就会骂,你们这么晚过来干什么,太阳都下山了。现在才八点,我妈应该还没起床吧。”
结果我的预料是错的,八点半不到,我们到娘家,门早就打开了,我妈已经洗漱完毕,在厨房张罗早餐。
平时我在这儿,她都要磨蹭到九点多起床,今天起这么早,难道是专门迎接我们这两个“壮丁”,给我们安排工作?
不得不说,我妈见了队友就格外客气,她说:“哎呀,你们来了,来来,我煮早餐给你们吃。”
队友嘿嘿一笑不说话,我说:“他想去吃陈记的热干面。”
我妈说:“陈记开门了吗?昨天听说还没开门呢。”
我说:“我们刚路过,看到他家开门了,我们一会儿去吃热干面,给您也带一碗。”
我妈摇摇头说:“我不吃,我在家煮面。”
她一边说,一边张罗着自己的早餐。
我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早餐是肉丸子煮面加卤蛋。
这伙食标准还不错。
我俩放下东西就去陈记吃热干面,店面的柜台被人围了几层,根本就插不进去。
我俩等了一会儿,才靠近柜台点了两碗热干面和一碗蛋酒。
这蛋酒是队友心心念念想吃的,热干面更是,他们家出门走几步也有一家热干面,可是他没胆量出去吃啊。
怕他妈妈说。
老人家,你带她出去吃,她高兴,但是高兴完了又觉得你浪费了,还不如把这个钱给她。
你独自出去吃,不带她,她更不高兴,各种爱恨情仇,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心头,借着别的事,要跟你闹几天的别扭。
所以队友特别喜欢来我家,他的感受跟我是一样的,我家稍微自由一点,我妈对他是绝对的包容和客气。
在他家,这种包容和客气哪怕是我也享受不到,有的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压力。
公公婆婆身体健朗,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务要我们做的,只是待着,内耗比较严重,因为一个“应该如何表现的我”得按压着另一个”本来面目的我”,光是这种“按压”耗费的力气就巨大,所以即便是什么活也没干,也感觉非常的累。
这种“累”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扑腾的那种累,在工作的场景里,生活的场景里时时都有,那是一种无法做自己,被一条条无形的绳索绑住的感觉。
有的人擅长屏蔽掉这种感觉,但是身上却表现出许多相关的症状,比如,没有活力,精神不济,喜欢拖延。
这种内耗,像手机里默默运行的APP,不知不觉中消耗着电池的电量,导致电量不足。
在婆家,队友经常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要么一睡一整天,要么就是抱着手机看一整天。
我以前以为是他回家了,在父母跟前出现了“退行”回到婴儿的状态,后来发现,不是退行,而是电量不足。
今年,队友的变化很大,他主动的承担起了原来外包给我的孝顺父母的责任。
公公煮饭,他就接过锅铲抢着主厨,炒了几次菜,怪锅不好用,又重新去买了一只锅。
结果新买的锅用了一次就挂起来,他也不愿意再进厨房了。
队友的个性还是更像婆婆,毕竟他的童年跟妈妈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父亲忙于工作,父性教育的缺失让他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是非常陌生的。
这几年,他正在默默的学习,在他身上,也能看到这种学习产生的变化。
我妈吃完早餐就跟我俩说:“我去打牌了,你们在家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香肠,牛肉,都在冰箱里,把楼上的床单洗了,棉絮晒了,弄好了你们就歇会。”
我说:“好,我知道了。”
我妈妈就乐呵呵地出门去了。
热衷于打牌的我妈,特别享受这种掌控感,她经常在茶馆里说:“我的孩子都很听话,不用我说,把该做的都做了,从小就如此。”
她哪知道,孩子的天性是爱玩的,我们之所以听话,是因为求认可。
压抑着天性的我们,长大了,在很长的时间里也无法成为一个具有活力“活出自我”的人。
光是习惯性的按捺自己的“天性”就要耗费我们巨大的精力,所以这一生,我们成为了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普通人。
人到中年,好不容易尝试着给自己松松绑,靠近她,带着三分的油与滑,三分的察与觉,三分的伤与痛,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勉强与她周旋。
可是,这一切,在她的眼里就成为了一种“我无所不能”的全能感。
我们越是优秀,越是愿意被她控制,我们的妈妈越是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是优于其他人的。
我的妈妈,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不是源于她是个多么优秀的母亲。
我们听从她,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每个儿女都毫无例外的爱自己的父母,我们当然也一样。
《翠华系列》往期回顾:
翠花的日常(4):我妈的本质跟我婆婆一样,都喜欢控制,但我妈遇到冲突时会反思,会因为爱而放弃控制,婆婆不会
翠花的日常(5):回老家一周,停了三次水,我妈说:“你是个灾星,一回家就停水。”我说:“我是个福星,让你停水还吃上了牛肉面”。
翠花的日常(6):我妈打了一天麻将,我干了一天家务活,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父母和子女,上一代人无法做自己,下一代就只能当背锅侠
翠花的日常(7):我妈说,她想再生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不读书,没文化,嫁到农村,不能出门打工挣钱,等她老了就来服侍她
翠花的日常(8):我妈跟我拉家常,全是对亲戚的爱恨情仇,我跟我妈说:“塞翁失马,凡事要看两面,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翠花的日常(9):当妈的,舍不得花儿子的钱,舍不得花自己的钱,儿子的钱留给孙子花,自己的钱留给儿子花。牺牲女儿,把儿子当退路
翠花的日常(10):我妈说:“我说想再生一个女儿,是气你的。”我说:“我没有生气,但是我感觉到您渴望控制,控制不了,又想惩罚”。
翠花的日常(11):我妈讲了两个老人的故事:一个绑住自己的手脚沉了塘,另一个锁住箱子,声称有遗产,老人们都渴望被爱,害怕被抛弃
翠花的日常(12):我妈说,儿子媳妇在外打工多不容易,起码帮他们把孩子照顾好呀。沉迷麻将的老年人,内心都有一个情感的空洞
翠花的日常(14):我妈沉迷麻将,天天喊肩膀疼,我给她支了一招,不打针,不吃药,每天10分钟,立马见效
翠花的日常(15):我妈说,离婚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女人婚后是没有家的,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离婚后就成了孤家寡人
翠花的日常(16):我妈的理想是:女儿服侍,儿子陪伴。春节团聚,大家明明想岁月静好,却偏偏处成了不堪重负,原因可能是这个
翠花的日常(17):年初一,拜新香,亲戚相聚,我发现人到暮年,比的不是谁的钱更多,谁的儿女更有出息,而是谁的身体更健康活得更长。
翠花的日常(18):姨侄带两瓶散酒拜年,公公大怒婆婆尴尬,我劝老人,礼物贵重程度不代表尊重程度,相见即是祝福,宅心仁厚者最有福
翠花的日常(19):初三,回娘家,我妈又成了孤家寡人,家是一个可以常回,但又不能长待的地方
翠花的日常(20)年初四,给姑妈拜年,姑妈的心病是表弟未婚,结婚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体验人生,不是完成“人类繁衍”的KPI
翠花的日常(21):年初五,走亲访友,招待亲戚,成熟的家庭成员之间是互相鼓励,不成熟的家庭,成员一见面就互相指责
翠花的日常(22):年初六,出太阳了,我妈又召唤我了,婆妈的控制欲一样,一个爱演苦情戏,让你心生愧疚,一个随时召唤不拿自己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