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ober 17, happy Full Moon!
作者 //
想起一个人来,就去做一做你和那个人经常一起做的事——阿槟最近时不时就这样想。他把螺丝刀顺到另一只手,想起做木工的父亲惯用手是左手。碎屑随着螺丝刀细细散在地板上,他赶紧起身去够扫帚,又想起母亲就是这样:事情还没做完就不断打扫,饭还没吃完便不断擦嘴。这种时候,阿槟觉得自己又像父亲又像母亲,甚至,像那些曾祖父母亲。
父亲和母亲都送走后,阿槟有时候会想,这像是做孤儿的感觉吗?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怎么又老又小,会有这样的念头。如今他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就是又老又小吗。他步行去公安局更新身份证。
阿槟没有结过婚。有一次差一点结婚。同阿槟差点结婚的那个女孩,她的父母不介意这一切。应该说,他们不在意。女孩的父母早就失业了,他们每日除了睡觉和排泄,就是晒太阳。医生说,这样能吃得最少。很多事阿槟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个女孩特别喜欢吃柚子。这种水果对于阿槟而言过于酸了,他总是看着女孩一次吃掉一整个柚子。她说,她的曾曾曾记不清了的某祖父,是个船员,他们常年在海上打捞垃圾,各种垃圾,那位祖父最终死于坏血症。柚子被她抱在怀里,她看着像怀孕了。
他们没能结婚的原因是......“好了不要再说了阿槟。”阿槟被打断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喋喋不休地跟一个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民警讲着这些陈旧往事,起因只是民警再次确认办理更新身份证的个人信息。“我只是例行问一下。你去采照吧。那边。”
采照灯下,阿槟眯着眼睛,被提醒把眼睛睁开,坚持一下。母亲以前常这样说。“把眼睛睁开。可不能遗传你爹的眯缝眼。”而关于讨论遗传的另一个场景是,阿槟对没结成婚的女孩说:“坏血症又不会遗传,你不用吃那么多柚子。”
采照结束了,眼中挥之不去的光点和光线让阿槟边走边眩晕。民警将崭新的身份证递给阿槟,调侃地问他:“所以最后为啥没结婚?”阿槟晕乎乎的,低头看这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几乎可以说和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摸一样。
那女孩反驳阿槟,“坏血症不会遗传,但是生活习惯很像不算吗?万一最后还是死在同一件事上。”这个反问阿槟现在才真正开始体会。甚至他感到,这种代际的相似性就是马上要杀死他的主要原因。他不知道那女孩最后是不是成了一个只想排泄和晒太阳的人,但是她怀里的柚子原来就是她对抗这一切的希望。
但是他成为了一个家族坏血症晚期患者,他的怀里没有柚子,没有任何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他手中紧紧握住这张全新的身份证,感觉自己从血液深处被吞噬占用,终于快要死去。过了半辈子顺利听话的生活后,他没有任何话需要听了。一种异化产生了,他只想排泄和晒太阳,吃最少的东西。
他转过晕晕的脑袋,对笑嘻嘻的民警说:“因为坏血症。”
他的血液全部坏掉了。
霸王榴莲往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