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赌博,和证券交易(非A股)一样,是一门预测未来的艺术。不过前者实属灰色产业,姑且算作一门生意吧。金融衍生品有很多种类,博彩亦是如此。其中既包括德州扑克这种实力主导的游戏,也有彩票这样纯粹比拼运气的东西。有风险的地方通常有回报,有回报的地方人们趋之若鹜,不想有风险也想要回报,前提是有能力当那个“狗庄”。
任何涉及预测未来的事物,特别是体育赛事,都逃不过博彩业的阴影,政治事件自然包括在其内。越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越是有赚头,像是从赔率看,特朗普略胜一筹。同体育赛事之类的常见赌局相比,政治赌博,通常是选举,有些不同之处。其一是相对透明,几乎不存在“狗庄”,顶多出现类似和首相圈子关系好的英国保守党成员“精准”预测选举日期小赚一笔零钱的事件,但究其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赌局,完全是个人的决定了。想要做到左右选举结果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不论媒体如何渲染,社交媒体平台利用算法对选民“洗脑”只是一种新型都市传说。每个用户到头来总会进入使自己舒适的信息茧房,也从来不存在所谓摇摆不定、易被操纵的选民,他们的选择早就在网络之外决定了。即便民主党做到了对全部媒体渠道的完全掌控,热衷于上船拆梯的美国华人横竖都会把票投给MAGA教主,不图名不图利,只图把同胞拒之门外。至于剑桥分析丑闻中数据公司在脱欧公投中的作用,神话胜过事实,在英国这样的环境下脱欧阵营仅仅以百分之三和一百万票的优势险胜,本身即是失败。
没有黑幕,公平竞技,赌狗们大可放心当神棍预测未来。没有复杂的规则,不需要花时间了解特定的领域,凭感觉走就行了。
其二是可参与性,对于一般的博彩项目,下注是唯一的参与途径。赌球的观众在现场礼貌地伸出两只胳膊比中指,或者在对方球队点球时嘘声干扰,再恶劣一点做出用激光笔晃门将眼睛这样的人间之屑行为,成事、败事皆不足。球赛赌狗无论叫喊得再大声,都不能左右球赛的结果。但政治赌博则是另一种局面,花钱下注只是开始,赌狗们大可以真的出门参与竞选活动。多说服一个邻居便是多一分赢钱的几率,如果能做到将一整个社区的居民转化为自己下注对象的支持者,那干脆也不需要再当赌狗了,自己下场当那个候选人。
如果有条件而且赌瘾大,甚至可以像马斯克一样all in前总统,赌赢了便是从龙功臣,赌输了大不了迎接哈里斯的铁拳,还能给手里的产业国有化吗?出生于南非或许阻碍了他竞选美国总统、地球总统、银河监管人,但是马老板成功把这场赌博变成代餐文学,像极了没能实现年少时期梦想的家长,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没有天降祥瑞就发个火箭造个祥瑞,红脖老乡不愿出门投票那就扯喇叭广播“村里发金条了”——确实是发金条了。
有些人加入赌局是主动选择,有些人是被动的无奈。像是英国工党竞选团队为避免曾经自己怒斥过的MAGA老头胜选造成尴尬的外交形势,一方面是撤回以前的消息,另一方面出人去前殖民地帮民主党出谋划策,传授一些人生经验。不过,在一个全靠同行衬托的绝对顺风局拿到30%选票的团队,去指导均势局面需要赢下50%选票的同行,也是怪幽默的。
这两个特点造成政治赌狗们的热情远胜于其他同行们,他们不需要像同行们那样仰赖运气,没有胜率,就下场创造赔率。政治赌博惊险刺激,实实在在的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最低也能换一个首相府的门禁卡用。不过,绝大多数赌狗没有那么长远的规划,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投入到无止境的政治运动,无非是趁机赢点钱罢了。而且,政治赌博的条件实属苛刻,并不是所有地方的赌狗们都有这个机会入局,在比例代表制更明显的地方,民调机构完全可以对选举结果做出近乎完美的精准预测,什么时候该下注,该下多少注,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缺乏赌局存在的土壤。
更要命的是,相比平均两个小时出结果的球赛,对于赌狗们来说,政治赌博的周期太长了,存在太多难以预料的风险。个人的奋斗或顷刻间被历史的进程抹灭,顺势而为也可能毁于头脑发热、一时糊涂。前脚躲得了子弹,似乎是天降祥瑞;后脚选了个虫豸搭档一起搞政治,怎么能搞得好呢?
政治赌博是可参与的,但政治赌博的可参与型绝对不等于政治参与。政治赌博和政治参与终究是本质上不同的,后者是认定一个事业并参与它、推动它,而前者则是不折不扣的发国难财。与一个事件的后果毫无关联的凑热闹的外国人过来添“赌”,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在决定未来命运的事情上,身处局中却要用赌徒的心态试图赚一笔,赌局的输赢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在动荡的年代仍要以犬儒之心生存,早晚会失去当一个犬儒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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