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简称轻专)是湖南最早开设的专门培养设计类人才的高校,创办于1958年,被誉为湖南设计界的“黄埔”,校址位于长沙市扫把塘。2001年学校并入长沙理工大学(时为长沙电力学院)。 本文摘马建成先生主办的公众号“口述湖南美术史”中的“扫把塘”口述历史系列。
湖南省设计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马建成先生,在欧洲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考察期间,于2024年4月29日凌晨02时13分(北京时间)在塞尔维亚突发心梗不幸逝世,享年62岁。 2008年,马建成先生筹备成立了口述湖南美术史团队,致力于地域视觉艺术的抢救性保护和挖掘,积极参与湖南地域艺术史的资料搜集整理和理论研究工作,通过“口述”的方式记录和传承地域艺术历史与文化遗产。
1994年地图中标记“轻工业专科学校”位置
我是1964年转业来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工作的,文化大革命停课前担任政治教研组长,分工讲哲学部分,学校改省纺织机械厂后,我担任过宣传干部、工人、基建处负责人等职。1972年12月,我们收到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的通知决定恢复湖南省轻工业学校。我基本上是全程参与了复校的工作。
原来的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在文化大革命时改成了湖南省纺织机械厂,学校的一部分教职员工也就随之留在纺织机械厂工作。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原有校舍几乎全部被湖南省纺织器械厂和轻工安装队两个单位占用。虽然它们都是轻工业厅的下属单位,但要恢复办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校舍是个问题,我们没有教室和宿舍可以使用;其次就是原来学校的很多资源,比如教具、课桌、实验设备等因为学校被占用,大多数设备被轻工业厅分给了一些下属子弟学校和省里其他学校。但大家认为现在如能顺利恢复办学,或许还能保住一些剩下的原来的教学资源。
就这样,湖南省轻工业学校于1973年正式恢复办学。刚开始恢复时,学校就是“一条龙”,也就是一层楼,从东边到西边,厕所,一间办公室,到西边是食堂。老师们还开玩笑说:“轻工业学校就是一间房、一张课桌、一个扫把”。
关于教师,我记得最开始上课是没有正式老师的,都是借用湘绣研究所、瓷厂等单位的设计人员来临时担任上课任务,我记得有李光烈、许瑞庚、杨雨清等。一直到1973年4月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那八位正式调过来,才有正式的老师。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第一批来了这几位老师,姜传绍和马苓两口子,唐吉介和高永多两口子,陈汉青、王宴俊、张华青,我老伴当时正好负责人事工作,这批老师来的时候是她接待的。
1979年,王宴俊、蒋哲生两位老师带109班学生外出考察,后排右一为王宴俊老师。(王宴俊提供)
1972年,我17岁高中毕业后考入了湖南师范学院艺术系(今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工艺美术班。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卜占亚根据中央的指示要求湖南培养一些轻工业方面的专业设计人员,因为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当时还未复校,所以轻工业厅就委托湖南师范学院艺术系办了这样一个工艺美术班,我们班的同学基本都是来自湖南省各个地区的应届高中毕业生。
1975年2月,我跟同班同学肖昌桃分到了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当时“文革”期间被撤销的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刚刚恢复办学不久,去学校报到时,我们看到的学校根本不像一个学校,就是一个工厂,从一个较小的门进去后看到一个操坪,操坪上堆了很多钢板、建筑机械等废弃材料,左边就是学校仅有的一栋坐南朝北的教学楼,教学楼里只有美术、硅酸盐(即陶瓷)、造纸、机械四个专业。美术专业当时101、102、103三个班的学生,加上美术专业的老师和行政人员都住在这栋楼里。
当时学校的条件非常简陋,以至于当我们得知被分配到湖南省轻工业学校时都不大想去,一是条件太差,二是不利于自己的职业发展,但那个时候要听从党的召唤,绝对服从分配,这样就在轻校安定下来。
我们来之前,学校的老师有最早复校时来的朱敏芳,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分配过来的8位毕业生,加上我和肖昌桃两个从师大分配过来,苗国青、陈海鱼、李天玉三位我们在师范学院时的老师跟我们一起调入轻校,一共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位老师。学校陆续还从其他单位借调了一些老师到学校上课,比如建湘瓷厂的高延芳、醴陵国光瓷厂的汤清海等。
轻专工艺美术系首届生毕业廿周年师生联谊会
1973年起我一直住在扫把塘轻校的宿舍里,我和王宴俊,姜传绍和马苓,唐吉介和高永多三家,和当时的校长、教导主任、各专业老师,包括许多单身教师,就挤住在这栋建于50年代的木地板结构的三层筒子楼里,每层有个共用水房,楼内没有卫生间,条件虽然艰苦但大家相处很好,教师间经常互相窜门,楼道里充满了烟火气。
不管什么地方,有水则灵!扫把塘因形如扫把而得名,它实际处在一个黄土高坡上很是难得,高坡的四周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下坡才能到市区其它地方。它曾经因为古代一个官员骑马经过官帽跌落塘里也曾叫过纱帽塘,可见它的历史悠久,每年两次撒网捕鱼也盛况空前。90年代初,一些急功近利的人为了几栋楼就把塘填了,扫把塘成了空有其名的历史遗存。
1980年左右,轻工业部要在中南地区选址建部属轻工业学院,学校计划迁往市郊暮云市建新校区,老师们也要搬到新校区居住。后来可能因为教职工普遍不愿意离开市中心去郊区,暮云市没有去成。
1973年底,同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同学来访“轻专”合影,后排左起姜传绍、唐吉介、来访同学、陈汗青、卞宗舜,前排左起王宴俊、马苓、高永多。(卞宗舜提供)
学校跟湖南省纺织机械厂在一个地方,从马路穿过后从同一个门进出,学校也只有一栋三层主楼,一楼用作老师宿舍和仓库,二楼是老师办公室,靠北有一间大教室作为会议室,三楼是教室和学生宿舍,我们女生住在正楼梯口那间房,西头走廊南边是105班教室,北边是104班,楼前有一个球场,这是我们上体育课、做早操、举办活动的地方。
开学典礼就是在二楼北边那间大教室里举行的,我们的指导员(书记)王伯毅老师主持,老师们坐在前排,我们学生拿着凳子坐在后面,那会的我们年级不算小,我22岁,大家每个人对上学都非常兴奋,对知识的渴望也是非常强烈的。
1972年的“白卷”事件,长沙市各中学那些刚从所谓“回潮路线”影响下回归校园、回归课堂、回归书本的兴奋中受益的学生们,一下子又变得焦虑、迷茫起来。招工不甘,参军无望,升学无门,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久,一个好消息在长沙市各中学传开:凡有美术特长的学生可以参加省轻工业局的招生考试和市轻工业局的招工考试。
在寒冷的1973年1月,长沙市北区荷花池,原长沙市二十五中学校园里聚起了人气,腾起了热气,数百名向往跨进新学堂的学生们涌进校园,参加了在此处设立的招生、招工考试。当枝头绽出鹅黄的嫩芽时,一纸滚烫的录取通知书落到了85名幸运儿手中(另有100名考生被长沙市轻工业系统的企业单位录用),吉利、幸运、高贵的黄色,无疑成为了湖南轻工业学校这群学子们深藏的记忆。
我是轻专第一届工艺美术班七三级的学员,1973年3月入校,3月22日举行的开学典礼。因为当时“扫把塘”这边还没腾出教室和宿舍,我们就在湖南师范学院(今湖南师范大学)借读了第一学期,6月搬回到“扫把塘”,醴陵的同学7月直接到的“扫把塘”。
我们这一级原本招生85人,加上醴陵的15位同学,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人,最开始是分成甲、乙、丙、丁四个班,后面又分成了三个班:101、102、103班,最后又按专业分成了特艺班、装潢美术班、陶瓷彩绘班。
1972年前后,湖南省轻工业局领导面临全省轻工业系统各个工厂急需专业技术人才的压力,提出了轻工系统应该办一所学校培养技术人才来切实解决下面工厂的人才需求问题。于是按计划招生由各个中学推荐,后再统一考试选拔,考试内容主要是素描、色彩这些美术基础内容。
我记得,参加考试的学生主要来自长沙的二十几所中学,每个学校推荐三四个学生,录取比例不一定,有只录一个,也有录两个、录三个的。最后,从这些学校里总共录取了85个同学(后又从醴陵招收15人)入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学习,我有幸成为其中一个,没有和同一届高中同学那样去湘西修铁路。
1974年3月,七三级103班男生合影,取名为“第二个春天”,中排左一为周彦。
1985年,我正在广西艺术学院考前学习,一天学校覃中华老师对我说:“湖南省轻工业专科学校招生啊,这个学校很有名气……。”我抱着必考取的信心,考上了湖南省轻工业专科学校家具设计专业。我记得火车刚到长沙,报到时是学校派车来接到学校,刚到学校我最大印象就是学校在一条巷子里,路边有居民房和菜市场,学校饭堂菜都是很辣的,5分钱一个大花卷,3毛钱的鸡蛋面,好吃份量足。
我们1974年上学期刚开学没几天就停课了。那年中央发了个一号文件,要求在全国开展“批林批孔”、反击“修正主义回潮”的运动。那个时候,学校工科班也已经入校,他们是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学员”,他们在学校里贴大字报,说我们美术班学生都是初高中的应届毕业生,是从学校直接到学校的,不符合当时的招生路线。
当时在劳动广场、司门口街头也出现了这样的标语,但不知道是谁贴的。我们那一届美术班招生在长沙市影响蛮大,所有学生(醴陵的15位同学除外)都来自长沙市的近三十所中学。
当时社会上都知道轻工业学校从各个中学招了一批学美术的学生,说这个招生不符合毛主席的招生路线,这是所谓的“修正主义路线的回潮”,甚至要求撤销美术班。迫于社会的压力,轻工业局领导就做了个决定,美术班停课。
最开始停了三个星期。在停课的这段时间,社会舆论一直闹得很凶,搞得美术班同学的情绪也不稳定。最后,轻工业局领导没办法,就在2月底的时候决定成立一个调查美术班学生来源的调查组。这个调查组总共6个人,我作为美术班唯一的学生代表参加了这个调查组,另外一个是工科班的学生,还有一个是学校的傅老师,然后轻工业局政工科来了三个干部。
调查组首先去了市工艺美术公司、省二轻局等相关单位,查阅了当年决定招美术班的文件,然后每两个人一组,分成三组,分别负责几个学校的调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把所有同学入学考试画的画调出来查看了下,我记得我是66名。这样花了半个多月时间,调查结束后,轻工业局领导就做了个结论:美术班的招生确实不符合当时毛主席的光辉指示,不是从工农兵中选拔推荐而来,但是美术班办学是符合轻工事业发展需要的,所以不能撤销,还是要继续办。
遵照当时的招生路线,美术班在今后的办学中要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要去工厂、去农村进行锻炼和学习。在这样的情况下,省轻工局领导就做出了安排我们去乔口学农三个月的决定,五月十八号去的,八月九日结束学农回来的。在这个学农期间,大概是6月中旬,学校还组织了我们班二十多个同学,基本上是班干部,去广州参观了全国美术展览,还去佛山参观了美术陶瓷厂。学农回来之后就放暑假了,所以这个学期基本上是没有在校学习的。
我最大的感受是“轻校”在人才培养对应专业设置的考虑是非常清楚的。比如我们专业是改革开放后,经济生活都会有变化,人们就会更加追求美、寻求美,如果仅仅培养传统工艺美术人才,就会不适应将来的社会。“轻校”的领导看准了这个方向,国家将来大量需要这类人才,所以开始找关联传统工艺美术和绘画的结合,这就有了工艺绘画这样一个专业设置。
这种探索是非常成功的,我们这一批人不仅仅在学校有一个很好的呈现,毕业以后起码80%没改行,基本上都还在从事工艺绘画相关的职业,即使有些搞纯绘画,但在我们的画面上还是保留着工艺绘画的这种形式感,怎么用材料,用什么绘画的语言,怎么在形式上跳出传统绘画的格局。而且我们班的人发展都挺不错的,之所以在各行各业都还做得很好,与学校当初的人才培养定位是分不开的。
学校晚会02班同学组织话剧表演
1979年,我从湖南省工艺美术公司调入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当时湖南省开设跟设计相关专业的学校并不多,我们学校的专业基本上也就工艺美术绘画、装潢美术、陶瓷美术、染织美术和家具设计这几个专业。但从中央工艺美院、无锡轻工业学院、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湖南师范学院等高校分配和调入的一批优秀老师,加上后面陆续留校的老师,如七七级的郑中华、何辉、黄振旗等,这一批年轻又专业的教师成为了湖南省轻工业学校的教学骨干。
我们过去叫“工艺美术系”,大概是1999年,何辉主任召集我们系几个人一起讨论这件事,说是不是应该更名。因为设计这个概念涉及的范围要广泛并现代得多,而工艺美术听起来就相对传统或者偏手工一些。当时“设计”与“艺术”这两个概念是已经确定下来的,但在到底是叫艺术设计系还是设计艺术系时,举棋不定。
我提出应该叫设计艺术系,毕竟我系是以设计为主,从长远角度来看应该考虑包含教育部本科专业目录中的相关设计专业,“艺术设计”是一个本科专业名称,下属装潢、广告、环艺等多个方向,与“工业设计”和“服装设计与工程”本科专业是并列的,如果名称为“艺术设计系”的话,易于造成误解,等于专业面改窄了,而“设计艺术”这个概念则要宽泛很多,虽然以设计为主,但也涵盖了艺术相关的很多内容。所以,经过讨论研究,最终决定改名为“设计艺术系”,并一直沿袭到长沙理工大学的设计艺术学院。
当时的美术器具非常缺乏,我们上课的石膏像还是“文革”时生产的工农兵形象的石膏像,大卫像或者一些别的大石膏像都要从河西的湖南师范学院借过来,我们几个同学就踩着买菜的三轮车把这些石膏像借回“扫把塘”。
因为我们学校位于“扫把塘”,在城市中位置较偏。除了正常的素描课以外,平时晚上画写生模特,去哪里画模特呢?刚开始同学们互相画,但是同学们太熟悉了,画了一两张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我们就跑到学校周边方圆三四里的地方,像解放四村、黄土岭这边。冬天有时候就是同学们三五成群跑到人家房子里去画,那个时候居住环境还比较差,去太多人也不合适,所以都是吃完晚饭后背着画板偷偷和三五个同学溜走。
有一次没找到模特,那咋办,就敲别人家的门,“叩叩叩”,一个老人打开门,问找谁啊。然后我们就告诉他我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在练习画画,可不可以给他画张像,不要钱的。在和老人谈话的过程中,别的同学就在旁边观察这个老人好不好画,等老人说可以,我们就进到家里画。
05班学生外出写生时留影(覃小平提供)
当时,全国的美术院校的写生课都是按照中央美术学院的那套教学步骤来进行的。到“扫把塘”后,看到校园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我就提出“轻专”的所有写生课不能放在室内教室上,要充分利用好业余时间,比如早上吃饭前或下午没有课时等等,这些时间都出去写生、画速写,铅笔小本永不离身,做到眼到手到。
所以,“轻专”的写生课在课表上的安排相比别的课感觉上少些,但实际学生写生的时间是很多的,他们基本上就是利用这些茶余课后的时间,早上一般是去菜市场画,卖菜的人都以为自己要上报了。
轻专还有一个特点,这是迄今为止我都很肯定的,哪怕是现在一些本科院校,在某种意义上都不如这种方式,那就是允许学生走出校园。我觉得轻专的这个特点培养了一代人,90年代在轻专读书的学生今天发展都是很不错的,有干劲、敢闯、敢尝试,而且对新东西比较敏感,在大学阶段就学会了处理人际关系,和公司、客户的关系,甚至很多学生比老师做得都要好,这是蛮重要的能力。
这也是轻专的特色,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轻专的培养模式就是把社会教育的资源融入课堂教育,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培养学生的能力。特别是设计学科,它绝不仅局限于课堂教育,而且一定要有社会教育。轻专很多学生可能从大一开始就会利用学长或者老师的资源进行社会实践,而现在很多设计学科从业者和教育者不太关注这方面,只有到毕业之前的实习才能和社会近距离接触。
我们学生时代也比较缺钱,所以课余或者寒暑假想着赚点钱,就会去给别人做招牌,泡沫上贴一层有机玻璃,泡沫用电阻丝割,温度上来之后再把内容写好,这就是一个招牌了,都是我们自己动手。那学期我还赚了蛮多钱,赚了钱之后就买了一辆自行车,那个时候能买一辆自行车也不简单,要几百块钱,结果个把月以后,那个车子前面的轮子就被别人偷走了。
我们来“轻校”的时候,轻校还没有房子,就安排我们去师大。来了以后一看在师大,这个环境真好,因为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到处绿油油的,有山有水,很漂亮。我以为这就是学校的校址,所以我说我们真是到了一个好地方,后来才知道是临时的教学场地。
不过搬去“扫把塘”后,那边环境也还可以,但和河西还是没办法比的,河西是教学环境,那边基本上是商业环境。师大那边靠近岳麓山、靠近湘江,我们白天上完课以后就会到处走走,晚上散步,大家一块沿着山路走,一直感叹这环境真漂亮,特别是我们从北方过来,北方的地形不是高山就是平地,气候也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轻校那真的是白手起家,慢慢一步一步起来的,最开始是教室没教室、画板没画板、画架没画架,什么都没有,蒋哲生老师他们慢慢添置这些东西,主要是因为学校最先恢复的只有我们这么一个专业,后来才有其他理工科专业,所以进来的所有老师都全力以赴地帮助美术班,把它搞起来。
在师大借读了三个月,“扫把塘”那边是腾出一点房子就搬过去搞一点,到了“扫把塘”,机械厂有一部分还在那住着,等于是他们那边腾出多少我们就搬过去多少,老师就住在筒子楼里等着他们搬迁,也比较艰苦,他们慢慢撤,我们就慢慢搬进去。但是大家都挺高兴的,一下班高高兴兴,你跟我打招呼,我跟你打招呼,气氛蛮好,老师之间互相接触也多,学生相处也亲密,虽然说条件艰苦,但是大家在一起还是比较开心的。
轻校早期部分师生合影,第二排左三为马苓老师
1978年寒假过后,大概就是2月份,我们正式入学。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坐落在长沙市“扫把塘”,当时学校院内共有二个单位,一个是湖南省纺织机械厂,另外一个就是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基本上就是教学楼和工厂混在一起,楼里又有学生上课,又有车间,很嘈杂。
因为工厂每天的吵闹和轰呜声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和秩序,我们学生还自发组织迁厂运动。由于当时刚刚改革开放,一切阻碍教育的人和事都要为教育让路,同学们誓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最终湖南省二轻工业局把湖南省纺织机械厂迁出了“扫把塘”,学校的教学和科研环境才得到较大的改善。
1984年,我从当时的黔阳师专(今怀化学院)调到湖南省轻工业学校工作。第一个学期,我与同年分配来的周日球老师一起被安排给进修班8403、 8404两个班上素描基础课。那时因本校校舍不足,学校在河西银盆岭附近租了一个地方作为教学场地。
1989年11月,贺星与019班同学在翻砂车间搭建的临时教室门口留影。刚入校时,因为教室缺乏,学校在翻砂车间用胶合板临时隔了两个教室,因为车间以及学校锅炉房(也在附近)要用到煤炭,所以这个地方堆了很多煤炭。另外,进入教室必须经过一个狭窄的三角地带,所以因此被学生称为“黑三角”,学生们在这里上了两个月课(贺星提供)
调进轻专前,我在湖大工作。刚调进来时,我们几个单身男老师住在扫把塘“老5栋”的一楼。我住在靠近公共卫生间的最里面那个单间,隔壁住的是廖拥军和曾哲明,他们俩同一届毕业的住一间房。陈炜住在他们俩隔壁,他也是师大毕业的,毕业后先分到轻专的印刷厂工作,后来才转到系里面来。一楼还有几间学校的招待所。
在“老5栋”住了大概快两年就搬到了校办实习工厂楼上,我、刘卫东、张剑三个人一间房,那个房子还挺大,墙是用三合板隔开,隔壁说话听得清清楚楚。1992年毕业留校的张地缘也住在我们一层楼,整个一层只有他家有一台电视机,经常可以听到播放新闻联播的声音,但我们没住多久就听说要拆。学校还有一个印刷厂,一个实习工厂,实习工厂有两层楼,一楼是教室,楼上就是我们全校部分单身老师的宿舍。
90年代,高校年轻老师的生活条件都非常差,在轻专我前后大概搬了四次家,但好在吃饭在学校食堂,校门口也有很多小餐馆、电游室、录像厅这些,总体上还是很热闹的。
我刚刚去的时候看到学校的环境,还觉得有点郁闷,总共教学的只有一栋楼,我们系在楼的西头,上一个天桥就是系大门,门上挂着“工艺美术系”的牌子,后面合并的时候也不知道牌子放哪里去了。天桥左前方是校办公楼,一栋盖瓦的两层楼红房子,我们拍照基本上就是在这个门口的桥上,还有两栋学生宿舍,我进来的时候图书馆刚刚建好,那条件是最好的,唯一一栋有电梯的房子。
“轻专”当时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但刚入学的时候我并没有太深的感觉,那时候大学录取率不高,能念中专就已经相当不容易,更不用说大专。到了学校后,印象最深的就是学校给我们发了湖南省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的校徽,我们是第一批拿到这个专科学校校徽的,因为学校当时正好升格。
我们戴着校徽去坐公交车,那人家就仔细盯着看,我就感觉“轻专”在社会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甚至有点飘飘然了,男同学睡觉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我们觉得能成为学校学生骄傲,而且当时“轻专”学生毕业之后找工作也是很容易的,百分之八九十都能找到,只是好坏之分……
三年在有张有驰的学习状态下,我们的业余生活也是很丰富多彩,那正是改革开放初,引进了很多新的思潮和事物,比方说当时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就学跳舞,自娱自乐,我们这一届4个班,轮流办舞会。还有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们美术系追求个性,如行为艺术、奇装异服。
记得有一天下大雪,中专班在宿舍前面的“净我湖”搞行为艺术,男生穿着短裤,女生穿着泳衣,那个年代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封闭和保守,看到他们在大雪纷飞里穿着暴露摆造型,我们都觉得很惊讶。之前只听说过行为艺术,但从来没见识过行为艺术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对这件事的印象特别深。
作为外地人,长沙对我们来说比较陌生,一来的时候感觉各种不习惯。刚到学校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你们河南人不洗澡……”的言语,而我总是要纠正别人“我是上海人”。因为我年龄比较小,又有点自我,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总感觉很难融入,于是总能听到我和一样年纪小的室友洪芳躲在蚊帐里抽泣的声音,我们俩抱着被子哭了一个礼拜。
新疆的11位同学大都是有工作经历的,他们当时都已经二十几岁,所以对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同学非常照顾。特别是在我无法调整心态的情况下,寝室的老大姐鞠艳萍“鞠姐姐”在生活上和情绪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半夜帮我洗大蚊帐,帮我整理衣物,帮我打早饭,在思想上开导我,安抚我。同寝室的王静也给予我很多的关怀,我们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就这样,我很快和寝室的女生们亲近起来,大家同吃同住,同心协力,慢慢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和谐的团体,还建立了纯真而牢固的长达三十年的友情。
509寝室的室友(115、116、117三个班的10位女生)合影,前排左二为穆祎华(穆祎华提供)
口述人:鞠艳萍
117班家具设计专业学生,曾任班级生活委员,来自新疆
1985年参加高考,凭准考证、录取通知书坐火车到长沙站,就有校车接。进校舍见到同舍的116班同学周萍、陈晓平,我来晚了点,床位是上铺,我正在铺自己的床时,一个帅气的男生对着我说:“你会铺床吗?下来别摔着了。”我直接回答:“不用,我自己会。”我当时想,就这点小事?虽然这样想,但心里暖暖的,这学校一定不错。之后才知道那男生是我的班主任贺星老师。
我从小到大没出过门,连新疆乌鲁木齐都没去过,靠一张入学通知书地址,坐了三天四夜才到我人生的第二故乡“长沙”。一个乡下土包子看到这繁华的大城市非常兴奋,还在“扫把塘”湖南省轻工业专科学校落户,到校第一天就被人关心那是何等的开心,当时就决心好好学习,虽然是“斧头班”我也很满足。
2006年10月,长沙理工大学五十周年校庆时“轻专”美术系校友回母校留念(孔凡智提供)
征稿启事
近期,我们受天心区工业和信息化局委托,拟组织对天心区近代以来的工业发展情况做详细的调研。
为了更好搜集、整理天心区特色工业记忆,现向广大读者征集关于天心区工业发展的相关线索、图文资料及稿件。
详情请参考:“天心区工业记忆”征集线索及稿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