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长沙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

文化   文化   2024-11-05 19:30   湖南  

距长沙市南约20公里的湘江东岸河滩,荒草、稻田与各种野花“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湘中农家图。这里是长沙市天心区南托街道滨洲新村大塘村民组,湘江对岸是大王山,湘江中是鹅洲岛。相比于岛上和对岸,大塘要寂静得多。


然而,当我们说起天心区的历史时,就必须要以大塘为开篇。



村民取土发现的遗址


时光回溯到近30年前的1985年,那时的大塘,还属于长沙县暮云镇,包括鹅洲岛和大王山,都还是长沙郊外的乡村。村民们建房修路,都会到江滩上来取土,他们经常会在土里发现各种石斧、石镰和磨棒,在他们眼里,这是没用的东西,就随手丢弃在河边。


不过,当时暮云镇的镇长觉得这些东西可能有来头,恰好此时长沙博物馆为了征集文物,在进行文物大普查,镇长就把电话打到了长沙博物馆,告诉他们,大塘可能有文物出土。时任馆长黄纲正携带着野外考古设备,坐上单位的吉普车,在尘土飞扬中来到了大塘。


在看到遍地的原始人类的石器后,黄馆长初步判断,这里是长沙早期的一处原始人生活遗址。但由于到处都是村民取土,不方便发掘,黄馆长等人就将散落的文物装进车里,带回博物馆。1986年,长沙博物馆组织一批精干人马,开始了对大塘遗址的发掘工作。


一个代表天心区历史发端的遗址,就此展现在世人面前。它总面积一万多平方米,在1.5米厚的文化堆积层里,不仅出土了斧、锛、凿、刀等石质工具,而且还出土了数量不少的陶器,红陶和灰陶占据了大多数,黑陶和白陶数量较少,却依然有珍品出世。这让几千年后的长沙人,看到了先祖对苍天的叩问,对大地的聆听,对人世的思考。

               


长沙地区最早的史前艺术


沿着湘江及其支流的河滩,一批考古遗址被专家们串连在一起:从茶陵县独岭坳(一期)到长沙天心区大塘遗址,再到汨罗市附山园(早期),它们构成了大塘文化的主要遗址分布区,也让今天的我们,得以重新认识湘江流域的古文化序列。


大塘遗址是距今7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那时的湘江河滩,富有荒野的气息,气候温暖湿润,长沙先民们在河滩耕种,在江边捕鱼,他们的干栏式建筑,建在离河滩稍远的土丘上,可以躲避洪水。他们在这原始村落里丢弃或散落的各种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就成了今天考古发掘最重要的收获。


大塘先民用的主要是石器与陶器。他们选择了质地坚硬的石英岩质砾石,打磨成石器,做成了砍东西的石斧、切割用的石刀、收割庄稼与野草的石镰,等等等等。没有石头,他们的生产无法进行,他们的生命,也就无法延续。


他们已经学会了把泥土变成陶器的“魔法”,夹砂红陶与灰陶是他们最常用的器具;偶尔,他们也改换一下“品味”,用黑陶与白陶。“民以食为天”,做饭和吃饭用的釜、碗,是他们最重要的生活必需品,其次是装粮食或打水的罐、洗脸洗手的盆,以及——蒸锅。


大塘先民从今天洞庭湖区(那时洞庭湖并未形成)的原始人类那里学来了当时的“先进文化”,洞庭湖区的皂市、汤家岗,沅水流域的高庙,都是大塘先民学习的榜样。正是他们,催生了大塘文化。在大塘文化第一期里,考古学家发现了大塘先民“学习”的痕迹,他们使用“拿来主义”,直接继承了一组皂市下层文化的典型器形。但是,大塘先民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模仿,他们也创造了自己的文化,他们的釜形器、曲腹碗、罐类器,都非常具有本土特征,这是7000年前的长沙特色。如果没有这些特色,大塘,就不能独立成一个文化。


当大塘先民的血脉发展到2.0版(第二期),他们进一步确立了自己独特的“形象”,他们把皂市人的圈足盘,推陈出新,创造了更多的品种、器型,还出现了敛口盘。但这些都还不能展示大塘先民的魅力,令今天的专家们尤为惊叹的,是大塘先民留给我们的两件至宝:白陶彩绘鸟纹双耳罐与兽面纹黑陶碗底。


大塘出土白陶彩绘鸟纹双耳罐


白陶彩绘鸟纹双耳罐其实是一个残件。它是在当年考古收尾工作中偶然发现的。当考古队员的手碰到它时,发出了浑厚的一声响。它属于罐口部位,只剩下不到一半,但重要的是它的纹饰,有太阳、流水、花瓣、草绳、农田、干栏式房屋,还有一只鸟儿向着太阳,嘴里含着禾苗。这组符号,一方面展示出一幅先民耕作图。可以想见,大塘的先民们每天看着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洒在江面上,不远处有山(昭山)兀立在江边,人们早起劳作,阳光、河流、飞鸟、房屋,成为他们心中美好的田园风光,也成为他们制作陶器时的灵感来源。另一方面,有些符号与后世的甲骨文颇为相似,可能是中国文字最早的母形。大塘先民可能已经想把这些符号的含义固定化,变成某种可以通用的交流工具。这件彩陶罐用材讲究,制作精美,表明它和其他陶器的实用功能不同,很可能是从事宗教仪式时祭司或首领专用的祭器。而那些类文字的符号,可能就是祭司向神灵们祈求、与神沟通的“语言”。


大塘出土兽面纹黑陶碗底


兽面纹黑陶碗底也是一件祭祀礼仪用器。这件直径仅5.4厘米的碗底,中央刻有兽面纹。兽面纹在高庙遗址中首现,大塘文化承其后,再后来就是长江下游著名的良渚文化中的兽面纹玉器。到了商代,青铜器上的兽面纹比比皆是,蔚为大观。大塘先民刻画的的兽面纹,有许多凤鸟,也有简化的鸟纹,只是大塘先民手中绘就的鸟纹,还比较形象,并且与兽面纹相对独立。到了良渚人那里,鸟纹已经很抽象,与兽面纹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大塘先民的祭司们,将这种兽面纹黑陶碗高高举过头顶,眼神注目着神秘威严的兽面纹,虔诚地敬神、祈求,祈求风调雨顺,祈求禾谷丰登,祈求部族安宁。他们把对龙的敬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融进了中华民族的血脉里。



上承湘北,下启岭南


大塘文化,不仅是长沙地区的一颗耀眼明珠,也为湖南乃至岭南一带的史前文化交流,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前所述,早期的大塘先民,除了受皂市文化的影响,也受益于彭头山文化的传播,它那神秘气息,可能还学习了西南地区的原始文化。


在湘江流域,紧接大塘文化之后的是一种以鼎为主要炊器的堆子岭文化。我们能在堆子岭文化的一、二期,看到大塘文化因素的筒腹釜、双耳罐,只是堆子岭先民已经少用筒腹釜,更多的用新出现的鼎。在湘南五岭北侧的临武县,也出土了与大塘文化风格一致的红陶筒腹釜,它们戳印纹饰基本相同,器物组合也以釜、碗、罐为主。再往南,粤北的曲江石峡遗址也出土了同类型的釜;而从环珠江口的深圳大鹏咸头岭遗址出土的陶器来看,其部分器物的戳印纹饰也与大塘文化有相似之处。经大塘先民传承的这种以釜为主要炊器,以釜、碗、罐为主要组合,以戳印纹、弦纹、绳纹等组合纹饰为装饰风格的文化传统,溯湘江而上,被广东的先民效仿,让我们在广东的文化遗址中看到了“湖南风格”。甚至,大塘先民火候较高的陶器、手法丰富的装饰和纹饰,很可能与商周以后兴起的南方印纹硬陶有一定的渊源。


*本文摘录自书籍《何以天心》。该书由湖南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作为天心区为2024年长沙市第三届旅游发展大会献礼之作。该书由湖南城市记忆文化有限公司执行组稿,作者(按篇章顺序):刘见华 梁小进 杨锡贵 郭丹  陈先枢。



END 

*编辑 |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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