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鲁迅经典 ——在哈尔滨工程大学“享·悦读”读书沙龙活动上的讲话(三)

文摘   2024-10-26 00:02   山西  

重温鲁迅经典

 ——在哈尔滨工程大学“享·悦读”

读书沙龙活动上的讲话(三)

选自陈漱渝先生近作选我观现代文坛》

作者    陈漱渝

诵读    西山红叶

编辑      


作者本人

接着谈谈经典阅读问题。阅读和阐释作品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一种叫断章取义,另一种叫顾及整体。断章取义就是只取只言片语,不顾全文和原意。我国齐梁时代的著名文学理论批评家刘勰在《文心雕龙·章句》中说:“寻诗人拟喻,虽断章取义,然章句在篇,如茧之抽绪,原始要终,体必鳞次。”意思是:“寻思诗人运用比喻,虽然只是断章取义,但比喻的章句在通篇当中,却象春蚕吐丝那样连绵不绝,从头至尾,一定象鱼鳞般的依次排列。”所以,即使断章取义,也要顾及首尾连贯,如同花纹交织,血脉贯通,文辞配合,否则就会如同瞎子摸象,抓住局部而迷失全局。


瞎子摸象
鲁迅倡导的就是顾及全局的阐释方法。写文章虽然不必面面俱到,但必须在总观全局之后才能准确了解局部。记得王阳明诗云:“山近月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蔽月山房》)人的视野不同,对事物观察的结果就会很不一样。所以鲁迅强调“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题未定草·六”》)



什么叫断章取义?试举几个例子:比如,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说,他的小说集《彷徨》跟此前出版的《呐喊》比较起来,“技巧稍为圆熟,刻划也稍为深刻,如《肥皂》,《离婚》等,但一方面也减少了热情,不为读者们所注意了。”鲁迅在这里讲的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说《呐喊》所收的作品都不好。在座诸位都应该知道鲁迅的《阿Q正传》,但未必读过鲁迅写的《肥皂》《离婚》,所以不能以此证明《呐喊》所收的《阿Q正传》是一篇坏作品,写的就是“一个农村的流氓如何调戏妇女,偷人钱财”;也不能以此证明《药》这篇小说“没有写活一个人物”,更不能证明《故乡》的结尾“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是败笔,是狗尾续貂,是“借人物发感慨”。鲁迅所说的《彷徨》技巧相对圆熟,仅仅是指这些作品“脱离了外国作家的影响”,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民族风格,鲁迅风格,决不能借肯定《彷徨》来否定《呐喊》。

1926年,鲁迅发表在《语丝》周刊的《记念刘和珍君》,和杂文《无花的蔷薇之二》

鲁迅作品当中使我终生受益的一篇是《记念刘和珍君》。这篇文章让我懂得了爱憎,了解了历史。前些年有人大讲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如何如何好时,这篇文章让我保持了清醒的头脑。文中有这样一句话:“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的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不惮”,就是“不怕”。这显然是一种文学性的表述,以此来凸显杀害爱国学生的屠杀者超乎于一般的凶残,当爱国女生牺牲之后还玷污她们人格的流言家超乎一般的卑劣。鲁迅明确讲过,他笔下的“中国人”这三个字从来就专指部分中国人,并不是指全体中国人。鲁迅自己也是中国人,他难道会那么自轻自贱吗?有人说,仅凭“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这一句话,就应该将《记念刘和珍君》这篇情文并茂的杂文踢出中国教材,这难道不是最典型的断章取义吗?


一九三六年的郁达夫

比断章取义影响更坏的是无中生有,甚至造谣诬蔑;因为断章取义可能属于理解问题,而无中生有则属于学风问题,道德品质问题。记得作家郁达夫说过以下的话,大意是:一个没有产生伟大人物的民族是可怜的生物之群,而产生了伟大人物而不知道尊崇的国家是可怜的奴隶之邦。令人痛心的是,在网络上关于鲁迅的不实之词经常出现,涉及政治、经济、情感生活等诸多方面,比如说鲁迅吹捧袁世凯,不骂蒋介石,与日本特务为友,跟共产文化决裂;又说鲁迅日常生活奢侈豪横,还说什么鲁迅跟东北女作家萧红关系暧昧。


中国人民抗议“二十一条”

袁世凯是个众所周知的历史人物,虽然不能说他一生中一件好事都没干过,但他最终是以卖国贼的身份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辛亥革命之后,他曾担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3年又正式出任民国大总统。但干了两年就想复辟封建帝制,把共和国的历史车轮拉向后转,做了八十三天的“洪宪皇帝”。为了取得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于1915年5月9日跟日本签订了以“二十一条”为基础的《中日民四条约》。“民四”就是民国四年,即1915年。然而网上有人说,鲁迅赞扬袁世凯的教育思想,认为他最尊重人才,最爱护知识分子。这种说法,完全得不到可靠史料的支撑。


大家知道,鲁迅曾拜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为师。太炎先生就是因为大骂袁世凯攘夺国柄的祸心而被袁世凯软禁于北京龙泉寺,其女自杀,太炎先生亲手写了“速死”两个大字,想尽快结束生命。在鲁迅眼中,袁世凯是一个“假革命的反革命者”,他执政时期北京城里充满了“杀,杀,杀”的白色恐怖,只见很多进步青年被秘密逮捕,却从不见他们活着走出来。老舍的著名话剧《茶馆》也印证了鲁迅的记述,那时的确茶馆里都张贴了“莫谈国事”的告示,因为饭店客栈等公共场所遍布了便衣侦探。至于说鲁迅在卖国的《二十一条》上签定,更是荒唐。鲁迅不是外交官,哪有可能代表政府在对外条约上签字。更何况二十一条是日本单方面提出的掠夺中国的条约,最后并没有形成书面的外交文件。

未无五润
未无五润者,五行皆润也。有朋友说你不可以润天润地润人润空润命吗?答曰随你如何,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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