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涧畔惺惺相惜

文摘   2024-09-11 08:02   江苏  

 

   清代的扬州城,风光旖旎,是文人学士最爱流连的地方,他们总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聚集在这里,觞咏歌吹,借着赞美扬州婀娜多姿的湖光山色,颂扬盛世风情。

   虹桥修禊,是当年国内文坛最富有人气的文人聚会,各路才子顾不得路途遥远,都要来这里吟诗作对,显示自己超人的才情。不全是为了显摆,也有出人头地,设法获得被当局相识并擢拔的机会。

 

   前后三次最著名的修禊,主持人全是执牛耳的大佬,王士祯、孔尚任和卢见曾三大巨匠,为扬州文坛的显赫,建功立业。搞得最出彩的,当属卢见曾,他是掌管盐业的首领,不折不扣的文章太守。一次聚会,七千首诗歌,历史上怕没有哪次集会呈现这样的风采。

   卢见曾不愧是领袖人物,既然想搞活动,就要搞出名堂,必须邀请文坛精英参加。郑板桥,诗书画三绝,早已名满天下,虽说年岁高了点,但他名望高呀,不请他参加,压不住阵。再说,这些年,郑老一直在扬州地盘上混,发张请柬给他,不费事,还不怕他黄了面子。袁子才嘛,人倒是不在扬州,但他与扬州的渊源深着呢!这老兄又正当盛年,来一趟扬州还不是小菜一碟!

   请柬发出,两位才子果然如约而至。妙远堂外,花山涧畔,顿时生色,歌姬闻风而动,粉丝纷至沓来,都要来一睹才子的风采,与一代风流人物来个近距离接触。才子见才子,虚情假意一番是序曲,少不了的,从前说过的丑话,一概藏着掖着。《子不语》算是什么东西!看了叫人呕吐,郑板桥盘算着这句话小袁他是否耿耿于怀?袁子才则唯恐郑老太爷骂他狗眼无珠,胡说老郑的诗歌实在写得不够地道。

   才子各怀鬼胎,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寒暄的客套话咋也说不完。板桥藏拙,只说话,不赋诗:“子才,天下虽大,但数人才屈指不过数人而已。”当面奉承,把袁枚说得心头暖洋洋的。平心而论,对袁枚的才情,郑板桥真心佩服,要不他不会在潍县听到误传的袁枚死讯而痛哭流涕。袁子才知道眼前的郑老头,心地善良,只是这张坏嘴不饶人,骂人都不打草稿的。还是说些好话,回报知音老头的一片真情吧!“郑虔三绝闻名久,相见邗江意倍欢。遇晚共怜双鬃短,才难不觉九州宽。红桥酒影风灯乱,山左官声竹马寒。底事误传坡老死, 费君老泪竟虚弹。”诗句写完,袁枚把墨迹尚未干透的宣纸递给郑板桥,嘴里嘟哝着:请郑老斧正!众人围了上来,称赞子才书法娴熟,诗写得很有激情。四下传看,只见郑板桥用手捏着下巴上几茎稀疏的胡须,激动得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为修禊而来的文人雅士们正在向倚虹园聚拢,桥岸两侧,柳树阴下,小轿一字排开;花山涧畔,不断有画舫摇过,橹声欸乃。画舫荡过之处,碧波泛起涟漪,映照着舟中的游客,同样映照着坐在水边亭榭里的两位顶尖级文坛高手。再说啥好呢,都是已卸任的七品知县,都是玩世不恭自命不凡的好佬,都是盖世无双风华绝代的才子,半斤对八两,算是扯平了!

   郑板桥显出当长辈的气量,连连向眼前的这名金陵才子拱手,告诉他,郁积在胸的一首诗要拿出来“献丑”了:“晨星断雁几文人,错落江河湖海滨。抹去春秋自花实,逼来霜雪更枯筠。女称绝色邻夸艳,君有奇才我不贫。不买明珠买明镜,爱他光怪是先秦。”袁子才闻听后,连声说:岂敢,岂敢。两人爆发出一阵朗笑,周围大群文化人,像是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也大声笑开了。笑得最凶的是卢雅雨,他知道自己的苦心策划有了满意收成,两名江南才子终于捐弃前嫌,走上惺惺相惜的正道,谱就清代文坛的一段佳话。

   自此,才子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聚首机会,而他们的真情友谊,却世代凝聚在扬州的大虹桥头、花山涧畔。

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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