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南有草亭,八怪曾住此

文摘   2024-10-06 08:45   江苏  

   

 

   扬州东关街路南,有一座古典园林式的酒店——长乐客栈。酒店东部,深藏着清代极负盛名的宅院——街南书屋,又称小玲珑山馆。山馆曾经的主人是乾隆年间的盐商,兄弟两,马曰琯(字秋玉)和马曰璐(字佩兮),人称二马兄弟。

   小玲珑山馆已毁于历史的尘埃中,若干年前,为了挖掘东关街历史街区的文化内涵,在遗址上恢复了山馆旧貌。宅院依据历史文献,精心构筑十二景,与清代许多文化人吟诵的诗句相对照。其中,在园子南部,有一座高耸的土丘,上筑茅亭,名为七峰草亭。马曰璐《街南书屋十二咏·七峰草亭》诗云:“七峰七丈人,离立在竹林。有时入我梦,一一曳仙飘。”当年,初到扬州的汪士慎,曾落脚在此。

   后来被称为扬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号巢林,籍贯徽州府休宁富溪村。汪士慎偶然提及老家:“身依故土家何有,鬓欲成翁事已非,寄语故人应怜我,可怜无处对春晖。”诗句的调门很凄迷,家没了,故人疏远了,“北漂”到扬州,简直不知道该咋办?汪士慎那年已35岁,人到中年,家乡灾害频仍,活得不自在,跑到大都市来谋出路。他身无长技,只会写写画画,指望靠这些看家本事,谋一口饭吃。

   通行的办法是找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谁愿意资助可怜巴巴的穷老乡呢?汪在扬州不少地方借住过,后来幸亏徽州籍马氏弟兄施以援手,汪士慎才有了靠实的寄居处。

   马氏兄弟古道热肠,虽是商人,却风度儒雅,乐善好施。尤其叫人敬佩的是,他俩喜爱交结文人,资助“穷秀才”们读书、写作、出版,甚至治病,无偿提供食宿,终年乐此不疲。马家宅第即现在“个园”的前身,街南书屋是马氏的藏书处,接纳的读书人也居住在此,很像是“马氏接待站”。它也是座可圈可点的园林式宅院,园内有十二处景点,称颂者甚多。汪士慎和二马兄弟攀上老乡,凭着自己的绘画本领,得到二马的认可,在“小玲珑山馆”安顿了下来。

   七峰草亭,“旁列峰石七,各擅其奇”,草亭因此而名。中国文人崇尚风雅,给宅园的景点起个文绉绉的名称,增添浓郁的文化气息。诗圣杜甫有成都草堂,千古流芳。二马兄弟盖草亭,并非穷到连瓦片都买不起,名曰草亭,有模拟古风的意思。亭子上,盖厚厚的稻草,意图追寻田园牧歌的风光。说是亭子,实际上四面有墙,可以住人,冬暖夏凉。这种流风余韵,至今在扬州看得到,护城河畔的冶春水榭,屋顶上仍终年苫盖稻草。

   汪士慎住在“马氏接待站”,对二马兄弟的雅意,心存感激。在此安居,有湖石和修篁相伴,清幽的雅致中带点儿禅意,佛门弟子才能享受到这份宁静与安详啊!汪士慎自称是“七峰居士”,飘飘欲仙,优哉游哉。生活有了着落,绘画技巧也日臻成熟,挥毫创作了许多佳作,诗书画并驾齐驱,受到一致夸赞。

   汪士慎擅长画梅,有“汪梅”之称。马氏兄弟从南京移来多株老梅树,植于小玲珑山馆,借住在山馆的文人墨客,写诗作画,兴致大增!金农说:“巢画繁枝,千花万蕊,管领灞桥风雪中”,倍加推崇。

   汪士慎创作于七峰草堂的《猫石桃花》,桃树绽花,生机勃勃;老猫斜视,狡黠可爱,并配诗一首,可称图文并茂。而那幅《黄牡丹图》,洋洋洒洒的大幅行书,古意盎然,文人画的洒脱与狂放,跃然纸上。

   平静优裕的生活,没能改变画家清高的秉性,他长期居住在小玲珑山馆,尽管主人优待有加,但他总觉寄人篱下,非长久之计。决定设法买房,自立门户。

   该是时来运转,汪士慎卖画行情看好,终于有了些积蓄,买房决心大增,他要由“无房户”变为“业主”。在马秋玉帮助下,汪士慎在城北买下一间小屋,虽面积窄小,但他非常满足。地处城脚边,环境幽雅,与人无涉,符合他的喜欢独处的心意。邻家有棵高大的杉树,亭亭玉立的树阴遮盖他家的小屋,在苍翠的杉树阴下,他吟诗作画,悠然自得。

   他给自己的小屋起名“青杉书屋”,赋诗曰:“垂老孤怀欣素友,荫阶古木借邻家”。人过半百,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属于自己的画室,汪士慎的愉悦心情难以言状。

   青杉书屋,汪士慎又称“巢林书屋”,虽与穷困相伴,但鄙弃追逐名利之徒,要效仿古人,当一名隐居山林的人。此后,汪士慎常以“巢林”自许,不仅题字,还刻成印章,钤在画上。二马出资为他的诗作刊印,题名就叫《巢林诗集》。


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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