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北县召开了一年一度的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征缴会议(下文简称医保)。
散会后,有的同志一边走一边嘟囔:都是自愿参保,为啥还要召开动员会议,要求「应参尽参」呢。
我没接茬,作为乡镇干部,主要是落实任务,而不是讨论政策。更何况,这还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今天的文章,讲讲医保征收,讲讲自愿与说服。
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如有高见,欢迎留言。
医保政策的逻辑与个人浅见
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是由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整合而成的惠民医疗保险制度。
医保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个人缴纳,另一部分由国家财政补贴。2024年,医保的财政补贴不低于670,个人缴费不低于400。全省参加医保城乡居民(每人至少1070元)的资金汇聚成池,用于给生病且符合报销条件的群众进行救治。
毋庸置疑,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惠民政策。2021年,全国次均住院费用为11003元。对于参保群众来说,一次小手术,可报销的费用抵得上十多年的缴费金额。
但是,如此惠民政策,农民的参保意愿却越来越低。对于产生问题的原因,只要多和农民聊聊自然就有了答案。一是医保越来越贵,辽宁省2025年个人缴纳部分为410元;二是报销比例逐年降低,自费用药越来越多;三是侥幸心理,群众有「我没病所以我不想浪费钱」心态。
2023年,辽宁省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1483元,这样看400多元的医保费用并不高。但是,拉高农民人均收入的是那些在外务工人员,而本地缴费的则多是连种地都费劲的鳏寡孤独。对于他们来说,400块钱是几个月的生活成本。他们宁愿去赌自己健康,也不愿花钱买医疗保险。
上述三点原因,导致了医保悖论。
从故事中汲取的一点灵感
前几天看到一则新闻。
山西运城一村委会在村民群里发通知,要求村民交400元医保,不积极缴纳医保的村民,明年子女考大学的不发奖学金,不发行李箱,家里有70岁以上老人的不发重阳节福利。
我又想到了《大明王朝1566》中杭州知府马宁远那句台词:改稻为桑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你们,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就是推行不下去?
国家规定是自愿参保,地方实行起来却是强制催收。为了脱敏,我讲讲《小镇喧嚣》中的故事。
吴毅教授在小镇调研一年半,小镇的几件大事是:石场纠纷、皛头种植、征地矛盾以及把公粮,把公粮即征收农业税。
其时,国家正在进行税费改革。一方面,国家政策鼓励农民自愿缴税,另一方面省市县又强调下达的任务一分不能少,要按时按量完成。这就把矛盾完全扔给了乡村两级,让基层为难。
故事中,乡村两级干部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跟农户磨嘴皮子和讨价还价。很多干部直言,过去强制征收时干工作比如今轻松得多,大不了上几个人强行把谷子拉走了事。
本部分不讨论上述政策对错,讲的是政策由自愿变为强制背后,乡村干部的艰辛和无奈。
「自愿」与「强制」的关系
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好叫政府希望你好。
任何一个政策的推行,不管是自愿还是强制,出发点一定是好的,实际上大多数落实后也一定是惠民的。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政策都会受到群众的理解和支持。
有的与农民传统思想相冲突,比如小镇推行皛头种植;有的要尊重公民自由选择权,比如疫苗接种;有的要考虑群众经济基础,比如参加医保。
虽然是自愿,但国家希望群众能够理解,能够发自内心地主动。对于真正的好政策,国家坚决对基层人民负责,甚至可以不计较群众的不理解。
作为一个农村孩子,作为一个乡镇干部。我见过年底到我办公室缠闹,说一年没生病要求政府退还医保费用的;我见过说自己家庭困难要求纳入低保,政府帮助参保的;而我见过最多的,是为了省下这几百块钱,结果因为看病花掉半生积蓄的可怜人。
为了把好事办好,上级会要求下级把自愿政策变成强制政策,而通常的手段则是通报和排名。
官员们最在乎的是政绩。排名靠前意味着落实有力度,工作有照发,群众有基础,事关面子和升迁。
而游离于五级政府之外的村干部,在乡镇的压力之下,只好想尽办法去提高参保率。一来争个面子,不至于大会小会挨批;二来也是真的希望把惠民政策落实到位。
而在层层传导之下,就会出现险招和怪招。
比如和村民福利挂钩,比如和补贴政策捆绑,甚至会出现村干部垫钱冲任务的情况。
如果你身边有人说医保没用,说医保不如参加商业险,这样的人我建议你离他远远的。因为这样的人不仅蠢,而且坏。
但是,医保参保率逐年下降也确实应该反思。
我支持合理催缴,但我不支持捆绑政策的摊派。
更不支持不分青红皂白地硬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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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文章就到这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