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乡记忆┃相亲旧事

文摘   2024-08-18 07:30   山东  

  

  

     在八九十年代,家乡金乡青年男女缔结婚姻的开始是以相亲开始的。一对对从未谋面的青年男女在媒人的撮合下,在星湖公园里、在河岸沟堤上、在村儿僻静的小桥上,羞羞答答地第一次见面,小伙子眼睛从姑娘的头顶上飘过去飘过来,姑娘则双手一个劲地扭捏着衣角,偶尔羞怯地瞟上一眼小伙子,一朵红云便浮上脸颊。这些温馨而又神秘的场景在童年上学、赶集、玩耍时常常可以看到,尚且懵懂的孩子们便觉得搞笑,有时候会搞些小小的恶作剧,冷不丁大叫一声:相媳妇来,惹得小伙子发毛、大姑娘嗔骂,孩子们则作鸟兽散,这也算是童年美好的记忆之一了。


  古语云,“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在神话传说中,最早的媒人是女娲。《路史后纪二》记载:“以其(女娲)载媒,是以后世有国,是祀为皋禖之神。”罗苹注引《风俗通》曰:“女娲祷祠神,祈而为女媒,因置昏姻。”《周礼》、《吕氏春秋》诸书中,也都记载上古时于仲春之月设太牢祭礼高禖的活动。另外,周代还设有官媒,专司判合之事。媒人婚姻嫁娶中起着牵线搭桥的重要作用,在儒家文化充分浸润的鲁西南平原,婚姻尤其讲究明媒正娶,若结婚不经媒人从中牵线,就会于礼不合,虽然有两情相悦的,也会假以媒人之口登门说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缔结婚姻。金乡对从事男女双方之间牵线拉桥,保媒拉纤之人称之为“媒人”,他们一般对十里八乡的适婚青年男女信息熟稔于心,有着一张赛过八哥的巧嘴,能说会道,有着“媒人的嘴,兔子的腿”的说法。金乡媒人以女性居多,但也有男性从业者,且成功率远高于普通女姓媒人。爷爷家居城南周庄的表哥周姓表爷爷便是个媒人,这位表爷爷五短身材,满头白发,厚道里面透着几分地精明,老两口儿无儿无女,便是一位职业媒人。城南周庄距我家所在的村子约六七里地,记忆中,这位表爷爷常常利用说媒的间隙顺便来家里盘桓一阵子,同爷爷打听一下周边村子青年男女的年龄、是否婚配以及家世。我想,这大约是在充实他的媒人信息库吧!那个年代,说成一桩媒的报酬,无外乎两瓶酒、几餐饭、几盒烟、一个装着糖块卷烟点心的人造格提包罢了。最近回乡,听闻家乡媒人的媒礼(报酬)已达数千,特殊情况下,比如说男青年条件特别不好的,甚至达数万之巨。且媒人们走了市场经济的路子,开始巧立名目,数个媒人联手利用男方急于娶妻生子的心理,索要宴请、财物,一桩婚事说合成了,事主往往耗资不菲。这与表爷爷那个时代,将说合婚姻作为聚福积德的宗旨俨然背离,生生地做成了谋利的生意!可见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媒人接受男女家庭的请托,盘算着手里掌握的青年适婚男女的信息,拎出几个来同男或女方家长共同商议,从中圈定合适的儿媳或是女婿候选人,接下来的程序便是见面(相亲)了。家乡小村离县城颇近,城中的星湖公园便成了见面的最为理想的选择,那里古塔、小桥、夏日里垂柳依依、红荷映日,清幽风雅。上午八九点钟,通常是男青年骑着尚系着红绸的飞鸽自行车率先赶到,早早在青龙桥栏杆旁等待着,不时抬起撸起袖子的胳膊,上一眼腕子上或借或买来的“上海牌”手表,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女方通常是会迟到一会才现身,七大姑八大姨连同见面的姑娘,由早早在公园门口石狮子迎候的媒人带领着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便有男方的家人通知了等待的小伙子,以便他打起精神,迎接女方亲友团的打量考核。大约离个四五十米的样子,远远的媒人便向女方亲友团指认了等待的小伙子。“哟,这小青年长得些方正!”“瞧这大个子,这骨架,是个能出力的人!”“啧啧!瞧样子是个老实孩子!”这些评头论足是对相亲男青年的充分肯定,也是相亲下个程序的基础和前提。如果亲友团给予差评,基本上小伙子就见不到姑娘了,相亲也就戛然而止了。



  女方亲友团这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男女青年单独见面了。女青年羞羞答答地一步三回头走向男青年,几十米的路途仿佛千里万里遥远,待得蹭到男青年面前,男青年便又紧张起来,空气瞬间尴尬起来。数分钟沉默后,男青年还是率先开口,扯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比如“你来了啊!”“你家几口人啊,兄弟姊妹几个啊!”“家里几亩地啊?”这些话我是听村上二叔说的,她跟二婶当年就是这么相亲的。当然这个过程也有紧张地过头出了岔子的,隔壁村张二第一次同姑娘见面,开口问了句“你家几个大大(父亲)?”气得姑娘扭身而去,远远地骂句:“死拼种!熊黄子!”事情传了出去,可怜的张二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这种相亲模式男方女方均为第一次见面,之前也互不了解!聪明人也就会钻了个空子。邻村老王夫家无长物,膝下二子王大王二,眼见着二十郎当,还耍着光棍。王大随了父亲,个矮皮黑,王二细高个、白皮肤、大眼睛随了舅家,两兄弟相差两岁。按农村规矩自是老大先娶,结果是相亲无数次均被人弹嫌。老王夫妇也就动了歪脑筋,和有着亲戚关系的女媒人勾结在一起,许了诸般好处,就有了“李代桃僵”的计策,相亲那天相貌堂堂的王二出马,赢得女方一片赞扬,当即定下了婚事。迎亲拜堂那天,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新媳妇傻了眼,哭闹了几天,便也自认命苦,无滋无味地生活了下去,只是见了王二,便狠狠地盯上几眼,一辈子也没有说过话!


  至于相亲的行头,的卡料子的上衣和裤子、手表、自行车之类的东西,弄虚作假的则更多了。村上在县城上班的合生叔家的飞鸽自行车在农闲时节说亲的高峰,需要预约,常见五里八村的乡亲们拎了盒点心趁着天黑来到他家,将车子推了出去,隔天又千恩万谢地还了回来!教学的三叔两身毛呢料子的中山装,穿在别人身上的时间比他自己穿得时间还长,三婶常常抱怨是给别家置了两身新衣服,玉树伯的上海牌手表也隔三岔五地出现在别人的手腕子上。没有办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家闺女不想寻个好人家,过上喧腾的好日子!在那个信息不通而又贫穷的时代,也只能从这些形式的东西来一窥男方的家庭条件了!相亲还有个相家(看家的条件),小时候听说,有的家庭家具、粮食都是借的,只是可怜了姑娘,嫁过来一看家徒四壁,饿死老鼠,也只能是哭闹几场就此罢事,倒没听过有为此而分道扬镳的,只能将就着将日子过下去。



  话说一对青年男女在见面时彼此中意,女青年回到亲友团中,便会有好事者询问:“闺女,相中了没有!”被问话者羞红着脸不说话,便是极为中意。男方也是如此,媒人征求双方意见后,就要进行下一步程序,截衣服、喝定亲酒、馈赠参与此次相亲的七大姑八大姨。出了星湖公园不远,便是百货大楼、商业大楼、光明商场,青年男女便相跟着购买几身时兴的服装鞋帽。家庭条件好的,多买些,一年四季都配上几套,还有家庭条件特别好的,给女青年买上一块上海小坤表,这媳妇便赶也赶也不走了。那时节,村子里的姑娘见面男方购置的衣物的件数和价值,是颇为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些事情在见面的当天,就会在村里传开了,下一次见面的姑娘便有了参照标准。购置衣物的过程,同时是一对素未谋面的姑娘也就进一步加深了了解,女方借以考察男方的家庭条件和处事能力,男方借以考察女方是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好手。


  衣物购置好了,接下来的定亲仪式便是一餐像样的饭食了。那时候,好面子的金乡人便会在“品香楼”摆上一桌,男女双方及亲友吃上一顿难得的鸡鸭鱼肉,喝上几杯小酒,这桩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待得双方约定黄道吉日,就可以迎娶了!餐罢,双方便成了一家人,陪同见面的男女亲友便会得到馈赠,那年代时兴的是一个标注着北京或上海的人造革大提包,里面装着糖果和点心等物品,大多系提前准备好的,购自于老大棚“湣城商场”。那时节,在县城街道上,如果遇着提着这款崭新皮包的男女,尤其是成群结队的,大抵是参加订婚或是见面的人。



  那个年代,婚姻大事是庄重而又朴素的,门当户对,男女两情相悦,有了媒妁之礼,父母简单务实的馈赠和帮扶,便能建立一个新的小家庭。不像现在,婚姻搞成了买卖,动则十几二十几万的彩礼“八动八不动”“万紫千红一片绿”“八斤八两”则成了恶习俗,也给男方家庭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由此可见,移风易俗,是当前乡村精神文明建设的重中之重!人间四月天时,在泉城写下这篇文字,以此表达对家乡人情风貌的记怀和思念!!


  文/江夜雨

鲁小象,讲述最美金乡往事!

鲁小象
鲁小象是个人公众号,其意为从人生中撷取一个片段,一个角度,一个光点,来反映社会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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