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济宁市金乡县，大概是由于距孔圣人家乡不远的缘故吧，乡党邻里大多好读诗书、崇文尚礼，一些传统风俗礼仪都比较原生态地保存了下来，比如，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除夕祭祖、初一敬天地祖先、初五迎财神、初七送火神等等。童年除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吃麻糖，童年时代最让孩子们快乐与兴奋的事情就非初七“送火神”莫属了，这是农村少年的专属“狂欢节”。
初一至初五天天是大年，每天第一餐饭是饺子，天天鞭炮齐鸣，孩子们鞭炮瘾也基本过足了，就盼着初七火神节“送火神”了。村里老人们说，农历正月初七日为火神节。“送火神”就是把火神送至村子西南方向，保证村落家庭一年不再发生火灾，同时将坏运气一并送走，祈求幸福安康。那么谁是火神呢，资料表明火神祝融也是古帝之一，被称为赤帝，他居住的宫殿，就在昆仑山的光明宫，祝融他传下了火焰给人们，教化万民如何去生活。祝融死后，葬在南岳衡山之阳，后人为了纪念他，就把南岳最高峰叫做祝融峰。在古代发生了火灾，人们会称之为“祝融之灾”，在众多的火神里，祝融是大家最熟悉的一位火神了。道教尊祝融为“火神祝融神君”。相传祝融形象是兽身人面，坐骑是两条龙。而在民间雕塑神像中，祝融则被刻画为一位头戴乌纱、身着红袍、肤色白皙的官宦模样。
八九十年代，正是我的童年时光，爷爷奶奶父母兄弟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居住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面。爷爷读过几年私塾，对一些传统风俗礼仪很是尊崇，对送火神一节又是特别重视。他常说，水火无情，一场火灾可能使一个家族数代积累的财富化为云烟，教育我们兄妹几人要小心火烛，不玩火。现在想来，这大概是最原始的消防安全教育了。
送火神的准备工作是从初七上午就开始了。首先就是准备送火神的重要道具火把。火把照例是一个约一米半长的木制杆子，前半部分(50公分)绑上约一米长的柴禾把，后半部分留下一米长的柄方便持握，同时拉开燃火的距离，以防火星溅到持握人身上，烧到身体衣物。送火神是男孩子的专属，照例是父亲为我们兄弟三人绑制火把，木杆是早就准备好的，考虑年龄大小，长度也要拉开差距，老大的要长一些，老二老三依次缩短一些。父亲绑制火把的技术是一流的，火把最内层一般是芝麻杆子，考虑其支撑性、易燃性、持久性，第二层则是豆类秸秆，更多的考虑其易燃性、持久性，最外层则是稻草或是麦秸秆，主要考虑其易燃性，小鞭炮也夹在这一层。五道细铁丝将火把捆绑的周吴郑王、结结实实，然后插上木杆子，一个送火神专用火把就做成了。初七当天，老宅堂屋门外倚墙放着三个长度大小不一的火把是我记忆里最温馨、最踏实的所在。三兄弟围绕在火把前的情景，无数在梦中重现。如今天我已进入中年，远在异地他乡工作生活，二弟也四十多岁了，长年奔波在外，三弟留守家乡，除了春节之外，会面极少，着实令人唏嘘!
夜幕降临，晚饭之后，狂欢节拉开序幕。爷爷率领全家男丁在院子里摆上供，燃上香，恭恭敬敬三叩首，祈愿家庭无火事、子孙平安。父亲为我兄弟三人点燃火把，绕院一周，便让我们冲出大门，顺着街道向南方跑去，汇合村里的其也小伙伴，组成一字长龙阵，向南方村道与大路的交插口冲过去，嘴里喊着“火神爷爷眼亮的，可恶的家伙逃不了的，炊帚把子(火把)悠悠的，单烧X庄西头的!”胆子大的孩子，将火把抡起转圈，火光四射，火声呼呼，间杂鞭炮声、呐喊声，很是激动人心。远处，四乡八野的孩子们也高举火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个天空，景象颇为壮观。
孩童心性，百无禁忌，有时候送火神也会引起与邻村孩子的冲突，甚至打架。这还要从上文的歌谣说起，“火神爷爷眼亮的，可恶的家伙逃不了的，炊帚把子(火把)悠悠的，单烧西庄西头的!”如果西庄的孩子听到了，肯定是不乐意的，自会有大孩子出头向挑衅的村庄讨个说法，小孩子哪有道理，三言两语便会打起架来，直到大人闻声赶来，都是乡党，各自训斥自己孩子一番，领起了事。想想那时候的民风真是淳朴，隔壁村子大人们都一起劳作，过年互相拜年，红白喜事互相帮忙，不计得失，亲如家人。
小伙伴们到了十字路口后，都把火把放在十字路口中央，形成火堆，爷爷和村里的老人，早已摆好了贡菜，燃好了香，几位老人领着一群孩子磕头，对着火堆，朝着东西南北分别磕头。磕头完毕后，大家开始放鞭炮，有的孩子把鞭炮扔到火堆里，炸得火星飞溅。直到火堆基本燃尽，大家才慢慢地回家走。漆黑的夜晚，忽然有人喊，有鬼啊，大家呼喊着，奔跑着，结束了喧闹。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每年送火神都会引起火灾，或烧伤孩子或引燃柴禾垛、房屋，存在着一些不安全的因素。近十年以来，家乡这一风俗在政府的大力倡导下，已经禁绝。七十、八十年代出生的金乡人还会有这些记忆!对于传统文化的科学引领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中央提出文化“两创”颇有见地，同时留住乡愁，让乡情有所承载也是必要的。今年看各大视频平台推出的广东潮汕“英哥舞”就很振奋人心，对于三年疫情之后人们信心的提振大有裨益。
文＼江夜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