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家人都起得晚(肉小胖跟达地去吃完枫糖浆松饼,又扎回床上回笼;我则是若11点退房、闹铃必设在10点40那种),一路又行行复停停,在半下午才到达匹兹堡区域。曾经辉煌的工业重镇匹兹堡,依然可见旧日钢铁之都厂房桥梁鳞次栉比的痕迹。河面上若升腾起雾气,也是莫奈的一幅画了。我们转上街区低速道,往卡内基艺术博物馆驶去——预约在3点钟。路口出现了亚裔小哥哥小姐姐,J笑道,“这一定是到了接近卡内基·梅隆大学附近了:开始在族裔不多元化的地界、见到亚洲娃,必是有好学校。”说起来,原来这也是曾经录取过高中时的达地的学校之一啊。当时他在麻省和哈佛之间选、反正铁了心去波士顿,所以并没来匹兹堡做校园参观,如今自驾穿过校区,算是,补上了。肉肉胖听了一耳朵 “大学”,立刻在后座上喊:我不要进大学!你们别把我留在这儿!我:人家大学也得录取你才行啊!这可不是谁想读就能来读的。胖:Phew~那我就放心了。我要在家跟大哥哥【J】大姐姐【我】玩!咱们是三个没有家长的娃!我:逃家三人组!Run away from parents!!J:是不是,只要爷爷奶奶不在,就感觉没有大人了?胖+我:对!! 艺术馆与自然博物馆相连,一票可以逛两间,有足够大的停车场,10元不限时,非常便利。卡内基艺术馆,出奇地好逛。首先,工作人员都特别和善,兑门票的老人家给肉肉胖的MooMoo也发了一张蓝色小通行牌,我们给牟牟绑在它尾巴上。一行 “四人”,走到哪个展厅——都相对空旷——总有值班的漂亮小姐姐、画院学生或艺术类老师模样的,过来对我们打招呼,关照道,有任何关于展品的问题都欢迎来问她。这等热情友好程度,在纽约是不可能的。记得在布鲁克林艺术馆里,感觉大妈大爷们像防贼一样盯着胖胖,生怕她手摸玻璃、脚踩过线一类的,虽然我已经拉牢了娃,而她也很自觉(确实,人流太密、在接客过万人次的地方值班、与每天接待几十上百个参观者,完全是不同种类的工作,与其说是解说员、更似保安,客人不可能收获同等待遇的。)而这样疏落的展馆里,固定馆藏油画厅的第一间展室,就惊艳了我。梵高,莫奈的画,就那样,空旷旷,豁达达地,瞧着我们。再往里走,竟然有一副,媲美Musée d'Orsay奥赛美术馆里那副长卷睡莲的画。同一室内,有一张相对不太知名的画家的油画。Maurice Utrillo 莫里斯·郁特里罗。莫里斯身世曲折:他的母亲是Suzanne Valadon,苏珊·瓦拉东。苏珊本名玛丽,贫家出身,15岁开始做模特——曾是多位名家诸如雷诺阿、德加等等的模特——并马戏团卖艺,自学绘画;18岁生下莫里斯,父不详。而西班牙画家兼艺术评论家米格尔·郁特里罗在孩子证件上签下了他本人的姓氏。关于此事有一段轶闻:苏珊·瓦拉东曾去找雷诺阿、德加,希望有人承认这个儿子。雷诺阿说,“他不可能是我的,顏色太糟了(He can't be mine, the color is terrible)” !而德加说,“他不可能是我的,形状太糟糕了(He can't be mine, the form is terrible)”!而苏珊的另一位情人,米格尔·郁特里罗说,“我很乐意把我的名字署在雷诺阿、德加的作品上!!” 于是就这样,担下了,法律上的父亲身份。(这当然很可能只是后人杜撰的段子。补叙两句传奇的苏珊·瓦拉东,她观察大师们、自学绘画,凭天赋与毅力,慢慢地有了些名气,在嫁给一位券商银行家后,更是得以全职作画。而她在44岁那年,爱上儿子一位23岁的朋友;与银行家离婚并嫁给比她年少21岁的男友兼模特,两人婚姻持续了几十年,交往直到终老。苏珊·瓦拉东笔下坦率的、非理想化的裸体女性、包括表现出自己身体衰老过程,使她在晚年广为人知,乃是进入法国艺术协会的第一位女画家。她著名地说过:我是我自己的缪斯。我以生活所需要的那种顽强态度来画画,且,我发现所有热爱艺术的画家,都如此。)莫里斯·郁特里罗被姥姥养大。精神状况一直有问题,时常出入精神病院,无法入校学习,只在家里接受教育。苏珊鼓励儿子,以绘画,对抗精神分裂症与酗酒。事实证明,这是个,多么好的建议。莫里斯一生钟爱画市景。我甚爱他的视角与用色。他笔下的巴黎蒙马特,灰暗中有温暖,荒而不废,让人既能感到冬日的凛冽寂寥,也同时感知人世隔墙烟火,画面呈现一种真诚,羞怯,而纯净的美。像一个终日关在室内的孩子,给自己的,一记拥抱。他的油画签名,不知大家发现没有,总是,将姓氏和中间名缩写、也就是母亲姓氏Valadon的V,写得很大、比自己名字大。比如下面这两幅(此皆非卡内基馆藏):这个细节,令我很感动。虽然无论生母、生父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其实在莫里斯的成长中,都没怎么管过他、都是缺席的,他却仍然,爱着他们,骄傲地签署,代表着他崎岖身世的,Utrillo V. 都说母爱无私、父爱如山,但其实,亲子间、孩子给予我们的爱,常常比大人以为的,更加无私而醇厚。扯远了,回到展馆。肉肉胖最爱这幅雷诺阿:说实话确实美图柔光光圈这一幅里没开到典型的雷氏那么大,还算是,对我来说勉强能够接受。她问我为什么不爱雷诺阿而爱灰不溜丢的莫里斯,我跟她说,看画就是一件很私人、很主观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偏好,不需要统一。你也不必喜欢,所有名家。噢,这张非典型梵高,更是有趣!浓厚笔触的他,在画巴黎蒙马特著名的 "夜店”、舞会场所Le Moulin de la Galette煎饼磨坊时,却使用了,这样清新淡雅的描摩。似足夜店跳完半场,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歇歇耳朵的我们。看那几点任性的、不顾光影的鲜红色!遥遥望着灯红酒绿、在青草地一隅的梵高,隔着138年、跨过大西洋,送来温存清风。草与小野花,都呼吸着,与我同在。(画框对我而言有点过于华丽,再稍微简素些,更衬这画。不过也能理解,策展人需要整个展室风格统一。)胖胖被派过来抓我,拉了半天才把妈妈从这幅画前拉走。人少、藏品惊艳之外,艺术馆建筑本身就美轮美奂。 当日还有一(两)件很有趣的插曲:天气炎热,然而肉小胖坚持在连衣裙内、套着一条挺厚的长裤。我带着孩子在加油站内如厕时,问她要不要脱下来,她为难地说,“达地教我穿的,因为:不这样的话,我的小裤裤就会、掉下来啊!”哈?我一瞧,“你为什么穿这么大号的小裤裤??”“我也不知道啊,达地前天晚上给我换进包里的新裤裤,他说这就是我的号码、上面写着6-7岁,他说妈妈买的那些4-5的,偏小了,都拿出来了。”我:首先,刻舟求剑么这不是?明明一看就不是娃的腰臀围啊。胖胖细长,内衣穿4-5岁款才是正合适的。达地这是哪一根神经突然动了,要掺和女儿衣橱的事情?其次,就为这个、给娃在90度天里套一条长裤?不怕起痱子......我从她头发上取下一只发卡、把小裤子给她别到腰围合适。“行啦!暂时先这样吧,到了酒店,妈妈给你改小裤裤。”娃开心死了,终于不用捂在长裤子里冒汗。晚上,跟酒店拿了针线包,我盘腿坐在床上正在把肉小胖的每一条小裤裤扦出平褶收腰,突然发觉,J怎么还不去冲澡。一般都是,他晚上、我早上,互相不抢浴室的。一问这家伙,他挠挠头说:“我、我没有能换的内裤。”我:见你打包了呀。达地:我、我今天早上把内衣袋子落在昨晚的酒店里了。我:我走之前查看房间了,没落东西。达地:我拿那个袋子、撬在沙发大抱枕下头、垫脚来着,走时忘了,你肯定看不见。我:那你就,打算,一直不洗澡了么?去冲澡,乖。我给你手洗裤子。达地:但是我洗完澡出来,总不能......这样走来走去,不太好吧。我:放心。——把他的格子衬衣袖子穿进T-shirt里,比着一围:完美哒,苏格兰式男款小裙砸!有褶有衬里的。J晃晃悠悠地穿着新裙子,好得意,跟我们说,“难怪你们女孩子爱穿裙子。这也太舒服了啊!”我:我支持你天天穿裙子。你可以试试那种宽松裙裤,超古典、超舒适的。(并给他科普了封神榜质子男团。)他的内衣我手洗完、拿风筒怼着猛吹15分钟,薄棉麻的材质,干得极快,妥妥的,爽洁新内裤一条!胖胖跟达地说,“哥哥,姐姐真聪明,没有我姐,咱俩谁都没有小裤裤!”然后俩人拉着手高高兴兴地上街买零食去了。唉,我家这两个,傻傻的娃呀...... 后来,我们仨,在楼下酒吧一字排开,各吃各的零食、各玩各的电子产品,直到酒吧打烊。肉小胖好骄傲、说她肯定是全酒店最晚睡的小孩子。逃家三娃组,好愉快!(看右下角那灵活的、选择Minecraft建材的小手手!)我对这位未来建筑师说,明天!明天咱们就要看到,很酷的一所建筑了。是,盖在瀑布之上的。她嗯嗯了两声,继续盖她的房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