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鸭不同
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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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4 13:35
北京
一方水土孕育一方物产,大江南北鸭种各异,从野鸭到家鸭,历经物种、时代、食俗的变迁,生发出风味多样的鸭肴文化。一南一北的美食作家——许晓春、冯大川,寻着记忆中细腻绰约的福建鸭肴与粗犷醇厚的山东南阳烧鸭。且看鸭味千面,笔墨生香。
“她的清蒸白菜肥鸭是有名的,鸭子蒸烂了,吃起来又嫩又滑,连骨头都可以啜,白菜在鸭油里蒸烂,入口即化。”林语堂次女林太乙在《林语堂传》里,把她母亲拿手的一道鸭子菜肴写得栩栩如生。林语堂和太太廖翠凤都是闽南人。闽南民间普遍认为鸭子滋阴温补,因此吃鸭盛行,卤鸭、姜母鸭、咸水鸭、冬粉鸭、鸭肉粥、鸭肉面线、四物番鸭汤……包括林语堂宠爱的这道清蒸白菜肥鸭,哪怕人已在海峡对岸,却依然在鸭油里泛着浓浓的乡愁。
冬粉鸭
福建人吃鸭,除了宠家鸭、菜鸭(水鸭),还宠番鸭。番鸭以“番”冠名,属于自海上丝绸之路舶来的域外品种,其特点为“大如鹅,足微短,两颊红如鸡冠”,最早进入中国是被官宦富商当宠物养的,后来才逐渐入馔。最为风靡福建和台湾的鸭菜肴,莫过于姜母鸭,以正番鸭为主料,选用上好的老姜(闽南人称老姜为“姜母”)、黑芝麻油及高粱油烹制,有养胃健脾、驱寒活血之效。闽南的姜母鸭讲求一个干香,而台湾则更常做成汤煲,各具风味,但“灵魂”一致。如今,新派的闽菜把它进一步优化,加入鲍鱼等高端食材,姜母鸭焖鲍身价倍增,同时新创“第一口吃姜,第二口吃鲍,第三口吃鸭”的程序,吃姜母鸭有如品美酒,口感层层递进,颇具“恩宠”。
将传统与创新融合的“姜母鸭焖鲍”
福州多温泉,城市泡在“汤”里,鸭子也更宠汤汤水水,如红炖番鸭、扣芋鸭都是名菜。郁达夫的《饮食男女在福州》特别提到“仓前的鸭面”,即福州鼓楼区米仓前的一家“鸭面”,这家店已无从寻迹。近年来,一些闽菜馆复原了这道“鸭面”,食客依然纷至沓来。
福州人另有一款关于鸭的终极滋补之物,称为“鸭露”,以正番鸭密闭紧实干蒸,不加一滴水,一只七八斤的番鸭,焖出来的鸭露不过一碗而已,用来拌或调味,可称“宠饭之王”。此外,闽西山区的连城白鸭,可以搞出一席全鸭宴;建瓯的板鸭则位列中国四大板鸭之一,择霜风天制作,不咸不柴;武夷山熏鸭,通身抹上红彤彤的辣椒熏制,入口堪比武夷山水之“九曲回肠”了。
在山东,微山湖家鸭因与其祖先有着相似的麻雀羽毛,又俗称为“麻鸭”。微山湖麻鸭是中国四大名鸭之一。过去,微山湖渔民有“枪帮”和“鸭帮”之说,就是指专门捕猎野鸭的渔民,然后再卖给岸上的“鸭子锅”,即煮鸭户商贩。现在微山湖野鸭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能吃更不能打了,但可以讲讲这一古老的渔猎文化。每年入冬,历经北方秋肥的野鸭便飞来微山湖越冬,于是那一袭白衣白帽的猎鸭者架一杆老鸭枪,划一叶小舟,就悄悄出发了。打鸭子都是在深夜,趁它们熟睡的时候进行捕猎。有微山湖民谣为证:“一条枪榴五尺长,哥带小妹奔凌汪,光顾着听妹唱渔歌呦,成堆的野鸭忘了装。”处理这种野鸭,拔毛是个麻烦活儿。开水一烫,它就会出油,水温控制在多少度是商业机密,还有人说用松香熬化,像褪猪头毛一样处理。我没见过,但知道有一种更直接的方法,就是干拔毛,直接往下拽毛,然后用草木灰搓,但很费工夫,然后漂洗、开膛,再漂洗,下锅煮一两个时辰后捞出晾凉,第二天一早上街售卖。当地鸭子的吃法虽然也有如盐水鸭、香酥鸭、风干鸭、板鸭之类,但终究没有烧鸭受欢迎、名气大。在碧波浩渺的微山湖中漂浮着一个叫南阳的孤岛小镇。镇上一间百年古色古香的筒子屋门面下蹲着一位卖鸭老者。他嘬一口小酒,嚼两下鸭肝、鸭爪,不时地与店家说着乡间俚语,旁边的柳条篮子里是用干荷盖着的烧鸭,透着阵阵幽香。打开浸软的干荷,首先沁入鼻的是一阵荷香,吃到嘴里先是咸味、大料香味,再是鸭的草腥子味,这几种味相互渗透交融,回味悠长。
从严格意义上讲,微山湖的烧鸭是“酱”而非“烧(红烧)”。至于为什么叫烧鸭就不得而知了。小镇上的鸭锅至少有300年历史,最多时有几十家。每年入冬,挨家挨户的大人小孩就都忙活起来了,一条小街上飘着的尽是那鸭锅的香味。南阳的烧鸭子之所以久负盛名,其一在它的汤,街上的汤锅几百年的不稀罕。卤或酱出来的食物好不好吃,全在汤上,然后就是鸭子的原味了。鸭锅到夏天不煮时,就把汤子搁起来。怎么存放呢?第一先筛选上好的沙土,也有说是观音土,淘净后放入锅里炒熟,倒入烧开的鸭汤锅中,土把汤充分吸干,再放到太阳下晒干、搓碎,装进口袋。来年再煮时,用水化开,沉下沙土,撇出药引子,添料加水就可以了,靠的是一个老味。更有甚者把湿土制成一块块的方砖,阴干后保存,时间更长久。用煮野鸭的汤子、方子来煮家鸭,虽然少了些草腥味,但却也多了些人情味。
责编 | 褚宏辚
校对 | 予津
本文内容选自《中国烹饪》杂志2024年4月刊,欢迎转发到您的朋友圈。本微信号所有内容未经授权,谢绝转载,侵权必究。如需转载,请联系后台,获得授权后方可转载。转载时请在显著位置注明来源及作者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