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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柴胡汤主治少阳与阳明合病;而桂枝茯苓丸既能利水,又治瘀血,是治疗“血不利则为水”的一首高效方。
若大柴胡汤与桂枝茯苓丸合方,则能兼顾以上这些功效,因此而具有清解郁热、化瘀、降浊之功。按现代医学的观点,有保肝利胆、促进胃动力、抗凝、降脂、解痉止痛、镇静等功效。
显然,这可以用来治疗多种疾病。而事实上,此二方合用之后,临床应用机会颇多。分析其原因,当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由于今时不少人过度重视摄入营养,由此导致过食肥甘厚腻以及大鱼大肉。一方面会造成郁热;另一方面会导致痰湿内生。痰滞亦会导致气血运行不畅,进而诱发血瘀。
其二,运动可以宣畅阳气,可以促进气血流畅。而今时不少人不喜欢运动,甚至长期久坐少动或不动,由此会导致气血运行不畅,诱发血瘀。
其三,饮食不节亦会消耗脾阳,导致脾虚。而脾主运化水湿,脾虚则水湿积滞。
其四,今时生活工作压力偏大,导致不少人长期处于紧张、焦虑等状态之中,会导致肝郁气滞。一方面气滞则易致血瘀,另一方面气滞则易郁而化火。
其五,现代人往往过食煎炸、烧烤、辣椒等食物,容易滋生内热。
其六,自五运六气的大司天理论来看,从1984年开始进入第79甲子,大司天为厥阴风木,大在泉为少阳相火,且自2014年开始的这三十年属于少阳相火大在泉所主,气候越来越炎热,人处于天地之间,少阳病亦高发。
其七,从生活中来观察,不少人面色红暗,且面部油腻,这主要源于三个方面的病机,一是瘀血,二是郁热,三是痰湿。甚至有的人兼见大腹便便,大便或干,或秘,或臭秽。
其八,今时多种慢性疾病高发,特别是各种“高”,包括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高尿酸等等。这些疾病往往存在着瘀血、痰浊、郁热的病机。
以上种种原因,都可考虑应用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治疗。我把这二方的合方称之为“大柴桂汤”。
我的常用剂量为:柴胡15,制大黄10,枳实10,白芍10,黄芩10,姜半夏15,大枣15克(切开),生姜五片,茯苓10,桂枝10,桃仁10(打碎),丹皮10,水煎服,日一剂。(单位:克)
二
今时我临床工作中发现,几乎每天都会用到大柴胡汤。以上分析了大柴胡汤证越来越多见的原因。
从大柴胡汤的方证来看,病人往往会出现几个非常典型的特点:
一是心下按压紧或满痛,甚至病人要拒绝按压。显然,这源于邪气结滞于心下,导致心下痞硬,或急迫,这是大柴胡汤的最为典型的腹证。另外,病人往往会出现上腹部紧而满,或有腹痛,或上腹部不紧而满痛。
二是口干口苦,这是少阳病的独有症状。
三是烦躁,或失眠,这是热邪郁滞于内,导致心神失养之征。
四是便秘,往往伴有腹胀,且腹部按压亦偏于紧硬。
五是其人往往显得壮实,特别是上半身偏于壮实。
文献研究表明,大柴胡汤主治疾病涉及消化系统、感染性疾病、代谢性疾病、神经精神系统、心血管系统等,涉及的器官主要是消化系统,其他常见的有脑和下丘脑,另外大柴胡汤方证的病因大多与精神因素有关。
我的思考是,大柴胡汤是一首泻热泻浊的药方,可以改善上腹部或身体上半部分偏于阻滞的病机。这种阻滞或源于气滞,或源于痰滞,或源于热邪阻滞,总之,因为上半身阻滞,变成了实证,导致精神不畅,容易烦躁、发脾气、失眠,甚至癫狂。
进一步说,在大柴胡汤最适合于治疗一些脑病,包括现在的神经系统疾病以及精神系统疾病。比如,有医家用大柴胡汤治疗高血压病、脑出血、脑萎缩、精神病、老年性痴呆等脑部疾患。日本医家有使用大柴胡汤治疗脑溢血的经验。
从中医来分析,脑部症状与肠腑存在关联性,因为阳明经上通于脑,故若阳明经气血不畅通,瘀热过盛,就容易上冲于脑,引发脑部疾患。
对于这类脑部症状,都要用下法。仲景以大承气汤治疗阳明腑实引起的诸如“谵语”“独语如见鬼状”“循衣摸床”等神志异常的症状。而大柴胡汤中即有大黄、枳实,有类似于大承气汤的功效。
大柴胡汤主治少阳郁热兼阳明腑实证,方中柴胡配黄芩和解清热以除少阳之邪,大黄配枳实泻阳明热结,芍药柔肝缓急止痛,半夏、生姜和胃降逆止呕,大枣、生姜调和脾胃。
可根据上腹部积滞的程度来调节大黄的用量。比如,若上腹部积滞较重,兼见便秘,可重用大黄15-30克。反之,若上腹部虽有积滞,但症状不是特别明显,亦可轻用大黄3-6克。不管如何,只要有大柴胡汤证,大黄是必须要用的,这是大柴胡汤的核心药味,也是取效的关键。
而且我从临床观察到,只要有大柴胡汤证,用上此方后大便往往会变得通畅,甚至会出现腹泻。但询问病人,普遍反映感觉很舒服。且即使大便一天泻下两三次,也往往不会感觉到累。大便通畅,这是阳明腑实证得以解除的标志,所以,不怕大便泻下,但当中病即止,勿过泻。
三
桂枝茯苓丸是一首活血化瘀的经方。从仲景应用桂枝茯苓丸的经验来看,原用于治疗妇人腹部肿块且漏下不止的痛症,后世广泛将其运用于妇科及内科中兼有瘀血的疾病。
我的老师黄煌非常重视应用桂枝茯苓丸,他提出了此方的适用人群:
1.面紫红:体格比较健壮,面色多红或潮红,或黯红,或发青,或面部皮肤粗糙,或鼻翼毛细血管扩张,眼圈发黑,唇色黯红,舌质黯紫黯淡,舌边紫色,或舌底静脉怒张等。
2.腿干痛:皮肤干燥易起鳞屑,特别是下肢皮肤更为明显,或小腿易抽筋,静脉曲张,不能久行,或下肢浮肿或独脚肿,或下肢肌肉有绑紧感,或下肢皮肤色黯、发黑,膝盖以下发凉,易生冻疮,足底皲裂、鸡眼。
3.少腹急结:腹部大体充实,尤其是小腹部;有的患者脐两侧尤以左侧下腹更为充实,触之有抵抗。主诉大多伴有压痛。患者容易有便秘、腰痛、腿疼、痔疮、阑尾炎、盆腔炎、前列腺肥大。
4.如狂善忘:容易头痛、失眠、烦躁、发怒、情绪激动;容易头昏、记忆力下降、思维迟钝、语言謇涩。
并认为,以下病证符合上述人群特征者可以考虑使用桂枝茯苓丸:
1.以月经淋漓不尽为表现的妇科疾病,如产后恶露不尽、胎盘残留、子宫内膜增殖症。
2.以腹痛为表现的妇科疾病,如痛经、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腺肌病、慢性盆腔炎、慢性附件炎等。
3.以肿块、闭经为表现的妇科疾病,如卵巢囊肿、纳氏囊肿、子宫肌瘤、多囊卵巢综合征、卵巢早衰等。
4.以胸闷气喘为表现的疾病,如支气管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肺动脉高压、胸膜炎、胸腔积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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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血黏为特征的疾病,如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脑梗死、心肌梗死、下肢深静脉血栓等。
6.以便秘为表现的肾病,如急慢性肾功能不全、慢性肾病、糖尿病肾病、痛风性肾病等。
7.以便秘、腰痛为表现的肛肠病,如痔疮、肛裂、习惯性便秘等。
8.以局部紫黯为表现的面部慢性感染性疾病,如痤疮、酒渣鼻、麦粒肿、毛囊炎等。
9.以皮肤干燥脱屑为特征的疾病,如银屑病、脱发。
10.以腰腿痛、行走困难为表现的骨关节疾病,如腰椎间盘突出、坐骨神经痛、骨关节炎等。
11.以腰痛、便秘为表现的男科疾病,如前列腺肥大、精索静脉曲张、阳痿等。
12.以下肢疼痛、浮肿、溃疡为表现的疾病,如糖尿病足、下肢溃疡、静脉曲张等。
总而言之,凡与瘀血相关的病症,基本上都有应用桂枝茯苓丸的机会。
特别要注意的是,桂枝茯苓丸能治疗一些因瘀血而导致的精神症状(如头晕头痛、烦躁易怒、甚则发狂等)。所以桂枝茯苓丸以瘀血证及精神症状为其方证特点。
另外,仲景还提示,桂枝茯苓丸证常伴“症痼”,即症积(肿块),其特点多有触感或压痛。所以有学者根据临床实践总结桂枝茯苓丸之腹证以左下腹触及抵抗感或有压痛,可资参考。
现代研究发现,桂枝茯苓丸不仅可以改善患者瘀血性体质状态,同时能扩张血管,调整血液循环,促使溶血,降低血液粘稠度,改变血液动力学和流变学,它通过改善微循环以恢复正常的血液循环,对于凝固、纤溶及血小板功能有抑制作用,有预防血栓形成的作用。
从上述研究可知,桂枝茯苓丸还可用于脑卒中(缺血性脑卒中及出血性脑卒中)。简单来说,此方是治疗各类中风的对证对病之方。
四
《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胡希恕》一书中有关于当代伤寒大家胡希恕先生临床应用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治疗杂病的经验。现抄录如下:
1、呼吸系统疾病,包括支气管哮喘见胸胁苦满、呼吸困难、心下急、口苦咽干、大便干燥者。
2、消化系统疾病,包括无黄疸型肝炎见胸胁苦满、心下急,微烦欲呕,肝区疼痛,GPT偏高,舌苔黄,大便干燥者;也包括十二指肠溃疡见胸胁疼痛,胃脘不适按之疼痛,咽干思饮,大便干,舌尖有瘀斑者。
3、心脏疾病,包括冠心病见胸部灼热疼痛,气短、动则明显,时寒时热,心下堵,口苦,头胀痛,失眠,大便干,舌苔干,脉弦滑者;也包括房室传导阻滞见恶热喜凉、失眠,心慌,纳差,胃脘疼痛,心区隐痛,手足麻木,口苦涩,小便黄,大便干,脉结代者。
4、脑部疾病,包括三大类。
一是脑梗见半身不遂,麻木不仁,走路不稳,口干思饮,大便干,血压高,苔腻脉弦滑者或头晕不起,烦躁不得眠,半身不遂,睡眠不佳,胸胁苦满,感觉热气上冲,舌红苔黄腻脉弦滑者;
二是脑震荡后遗症见头晕头痛,颈项拘急且有上冲感,头痛如针刺,心烦躁,心下毒,手足冷,眠差,大便干结,舌尖红苔白,脉弦滑数者;
三是头痛、蛛网膜炎、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见眼睛模糊不能用眼,心下气上冲感,耳鸣,发热头痛,两太阳穴法发胀,腰痛,腿外侧疼痛,手足心热,苔白脉沉弦者。
5、其他,包括顽固性失眠见经前腹痛,白天虽有头晕脑胀然而思维清晰,咽干,脉沉实而无明显憔悴者。
总结以上经验可见,胡希恕先生运用大柴桂汤所治疾病谱还是非常广的,主要包括支气管哮喘、无黄疸型肝炎、十二指肠溃疡、冠心病、房室传导阻滞、脑血管疾病(包括脑症荡后遗症、头痛、蛛网膜炎、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等)、妇科疾病、顽固性失眠等,也用于治疗腮腺炎合并脑炎、癔病、癫痫等。
五
综合以上两个药方的分析,适用于使用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的患者大多有如下特征:
其一,体质较壮实,面色多红或暗红、也有暗黄者;
其二,皮肤干燥或起鳞屑;
其三,上腹部胀痛,按之尤甚;轻则仅为抵抗感,或不适感,重则上腹部有压痛,肌紧张,或脐两侧尤以左侧下腹更为充实,触之有抵抗;
其四,主诉大多伴有腹部压痛,多伴有嗳气、恶心或呕吐,头痛、便秘、腹痛腰痛、心悸等症状。
黄煌教授在治疗哮喘、脑梗、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代谢综合征时,若见上半身饱满、上腹部充实压痛者,即用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治疗。
另外,还将此方用于急慢性胰胆疾病、红细胞增多症、便秘、肥胖等病的治疗。
我临床亦用大柴桂汤治疗慢性咳嗽,病人表现为咳嗽声高,伴面色红暗、唇色紫暗,多兼有高血脂或高血压。
我的思考是,今时不少年轻人容易出现高血压,或高血脂,或高尿酸,或高血糖,这类疾病往往存在着大柴桂汤的病机。而且年轻人的正气往往尚足,能耐受一定程度上的攻逐,可考虑应用大柴桂汤来化瘀降浊,往往疗效满意,能迅速缓解各种增高的指标。
另外,胖人中有一种“红胖子”,表面为面色偏红,好着急,易激动,且激动时面部甚至全身都会潮红、出汗。这种胖人尽管平时也会经常运动,或精力旺盛,但体重却居高不下。西医认为:红胖子血压通常都会较高、并多伴有高脂血症;血液中的脂肪会影响血流通畅,甚至沉积于血管壁使动脉硬化。我的观点是,这种“红胖子”多是大柴桂汤的对证之病。
为什么这样说呢?从中医来分析,“红胖子”多源于瘀血阻滞。其面色往往呈紫红或暗红,女性多会伴有痛经,多为绞痛或刺痛,经血紫暗、多见血块。且舌质偏于暗红或有瘀点、瘀斑。
那么,如何才能高效地应用大柴桂汤呢?
我的思考是,一则辨病;二则辨体质;三则参考历代诸家的临床经验;四则对证用方,有是证则用是方,使方与证合拍。若能如此去应用经方,必然会取得满意的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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