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语文学习》杂志2024年第8期
猫城科托尔
袁爱国
猫是科托尔古城的主人。街道的转角处，窗户的花台上，城墙的垛口处，披萨店的门口旁，露天酒吧的遮阳伞下，教堂入口的台阶上，你都可以见到猫的身影——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黑花的，黄条的，各色各样的猫这里似乎都有。若是清晨，走在冷清的石头街道中，很少遇见一个人，而猫却在各个角落与你相遇。
古街里还有一座猫博物馆。这座猫博物馆似乎有些名不副实，没有养在笼中的猫，更没有猫的标本，只是用图片和画册介绍猫的品种和生活习性。这些有关猫的文创产品的相关收入用于养猫，想一想，偌大的一座城，这么多猫需要食粮才能自在地活下去。猫博物馆的隔壁有一座荒废的石头房子，石墙依旧坚固，屋顶却已经荡然无存，一棵大树生长在房子中间，树头探出高墙，恣意生长。一只猫懒散地趴在窗台上，打着瞌睡。
科托尔古城坚硬而阴冷，数百年风雨的侵袭以及战火的洗礼将岁月的沧桑描摹在石砌的城墙上。古城内的住宅、教堂、酒吧，都是石头建筑，街道的路面也是彩色的石块铺就的，清晨的露水凝结在各色铺路石上，斑驳交错的路面如水粉画的调色盘，每一个方格皆是自然的原色调。若是到了夜晚，石头房子的门窗内外透射着各色光影，酒吧的音乐不时飘过，这座东欧小城的夜生活透露着优雅与时尚。
人与猫生活久了，生活中也就有了猫的影子。
一大早这座老城里几乎不见人影，我却遇见了三个工匠在修补石头街道。路面石头有了缝隙，需要用水泥将这些缝隙填充好。傍晚时分，我从后山上下来，一拐弯又遇见了这些工匠，也见识了他们一天的劳动成果——十多米已经抹了缝的石头路面。如此成果，在国内一个工匠也比他们仨做得多。我索性停下脚比看看他们的劳动状态，一个工人在用水泥抹缝，还有一个工人用扫帚扫除路面的沙粒，另有一位叼着香烟，似乎在指挥这项工程如何开展。他们一点也不着急收工，不时抬起头打量匆匆路过的游客。急什么呢！况且陪伴他们干活的还有几只蹲在墙角的猫咪。
猫的秉性也会给作家带来写作的灵感。博尔赫斯一生常与猫相伴，其中一只白猫叫作贝珀，他为这只猫写下诗句：“黑夜里的你，拥有看不见的世界，和清晰的自己。”200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不断探索新的写作风格，既写人的生存处境，也写动物（尤其是猫）的生存之道，如《论猫》中所述：“如果鱼身上与生俱来的是水的波动，那么猫身上与生俱来的就是空气的形态。”她说：“在我与猫相知，一辈子跟猫共处的岁月中，最终沉淀在我心中的，却是一种幽幽的哀伤，那跟人类所引起的感伤并不一样。”作家写猫，其实也是在写自己，写我们，写这个世界。
科托尔古城的后山上，居然还保留着五六公里的城墙，远远望去如蜿蜒的长城，要登上这座这异国的长城顶峰不是一件易事。沿着石砌的台阶向上攀登，沿路见得最多的伙伴还是猫，还有一位看猫打架的塞尔维亚老人，上山的时候遇见他，下山的时候又遇见了他。我们从远道而来，是为了登黑山共和国的长城，顺便从山上俯瞰古城，还有科托尔海湾那片蔚蓝的海。而这位老人，黑山看惯了，蓝海看腻了，只有山上两只猫的战事是他心中最挂念的。
科托尔海湾是在内海，四面连绵高峻的海色山体，中间一汪平静碧绿的海面。科托尔海湾如一只翩翩蝴蝶静卧在群山中，三十多公里的海岸线，仅有三公里左右出海口，连着那广袤的亚特里亚海。生活在古城里的人是安闲的，走路的姿势多是猫步，不只是时尚女郎的步伐，就连小伙子的步伐也是如此。周末的广场，拍照留影的是外地的过客，喝一杯饮料无所事事者或抽烟发呆的，应该是这座古城的主人。周末科托尔的超市竟然打烊，本来双休日就是用来休闲的。
黑山，其实是灰色的山，四周围合如屏障，一色的灰，若是阴天，弥漫到天际。黑山，还有个诗意的名字——洛夫琴山。绵延的高山遮蔽了风暴，却遮挡不了战火；高大坚固的城堡，一次次在战争中易主；这天然的海港，既是渔民的福地，也是军事家心仪的港湾。那三公里的海口，渔船与战舰出出进进，战争与和平交替上演。科托尔城门上锲刻了铁托的名言：不属于我们的我们不想要，是我们的我们决不放弃。
清晨，太阳升起，圣特里芬大教堂的钟声依旧敲响，阳光从古城的高墙投射下来，这石街路面光影交汇处，总是吸引了许多猫前来聚集，只不过一些在阴凉处戏耍，一些在阳光下静卧……
本文发表于《语文学习》杂志202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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