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十字架,救恩真浩大。
——傈僳使徒富能仁云南保山墓地对联
从一见到他们,我就开始全心全意地为他们(傈僳人)祷告。我感到有一种力量吸引我去他们那里。
——富能仁
何况对于神的呼召,基督徒嘴上说的好听,行动上常常敷衍塞责。
——《山雨—富能仁传》P22
让我们再次回到《聆听“呼召”,改变历史的10个选择(上)》开篇所展现110年前怒江大峡谷的那个历史图景:
怒江大峡谷图片,来自网络
1909年就在富能仁抵达云南西部高黎贡山下的腾冲城时,在云南东部,由中华内地会先驱宣教士党居仁(James R.Adam,1864—1915)和圣经基督教先驱宣教士柏格理(Samuel Pollard,1864—1915)引领的福音信仰复兴,正在乌蒙山区与洒普山区的苗族中兴起与扩展,当地的其他民族包括云南东部傈僳人也加入归信的行列。那里也急需有能力有担当的传教士去支援。
云南西部腾冲与保山地理图,来自网络
云南东部昭通与乌蒙山地理图,来自网络
1910年5月,富能仁接到了傈僳人第一个约请,请他到高黎贡山中一个名叫快活谷的傈僳小村庄做客(Pleasant Valley,今日腾冲中和乡欢喜坡脚)。一个清晨,富能仁在傈僳族向导的带领下,一路沿着高黎贡山的山路向上攀登,抵达了这个傈僳族聚集的小村。此时,距离他来到腾冲已有一年。由此,先驱宣教士富能仁开启了其进入高黎贡山与怒江大峡谷传道的行程。
自此,一个身穿当地脚夫日常所穿衣服、脚蹬便鞋、缠着绑腿、随身只带一床毯子的传道人行走在高黎贡山与怒江大峡谷得到崎岖山路中,以至于人们常常把他当做一个当地的“苦力”。
但这个“苦力”怀抱着一个火热的使命。
富能仁是带着事主的谦卑忠心而来的。他的日常完全彰显了这谦卑忠心。
富能仁与高山峡谷的人们在一起,来自网络
他苦力般的服装,让他完全融入中国西南高山大川中贫穷困苦的民族中间,不被为异。
他风餐露宿在高山峡谷之中,陪伴他的是凛冽的寒风,与不见人烟的荒凉,没有牛奶,没有面包,不仅没有城市生活所有的物质享受,反而有时候不得不“以鼠肉佐餐”,但他不以为苦。
他深入高山峡谷中的傈僳村寨,吃着他们日常的食物,开心的学着这些被称为“蛮子”的语言,不仅没有任何藐视,反而并用笔将其发音记录在纸上,听他们在聚会后唱民族的古歌,一开始根本听不懂唱什么,但相当欣赏他们天生歌唱家的能力,并开始用心教他们汉语并讲道和唱福音赞美诗,晚上就在火堆旁的泥地上和衣而卧,但简单的行装中从不缺乏福音单张与书籍。
千年以来,这些在西南的高山峡谷中不断迁徙的人们,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平等而真诚真心对待他们的“外来者”。
身穿长袍马褂的戴德生,来自网络
正如,中华内地会的宣教先驱戴德生1855年就穿戴着当时的长袍马褂服装,融入当时的中国人民之中;在云贵高原的石门坎,身穿苗服的苗族使徒柏格理,为自己被苗族人当做自家的兄弟而欢呼,而富能仁在高黎贡山与怒江峡谷就如同一个傈僳族人一样存在,只是他怀抱着福音的使命。
身穿苗族服装的使徒柏格理(中间,吹芦笙者),来自网络
然而,如果我们理解富能仁在中国最偏远西南高山峡谷的事工,仅仅只停留在如何吃苦受累的层面,我们就没有足够理解富能仁福音事工的价值。
耶稣在迦百农传道油画,威廉·布拉西·霍尔作,来自网络
富能仁的传道深得耶稣基督最初传道的真髓。
因为,“拿撒勒人”耶稣在宣告“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之后,最初的传道就是远离犹太中心地区的迦百农。
这是先知以赛亚所预知数百年后,神的救赎将要率先降临的地方——迦百农,“被藐视之地”、“被死亡和黑暗的阴影密密包围之地”、“偏远无助之乡”。这里透露着神救赎降临到他的百姓中,最基本的一个原则,就是他总是降临到黑暗最深重的地方。(《摩根解经·马太福音》P46)
而无论从地理位置和原则上,迦百农与中国西南最偏远的高山峡谷都验证了这一点。这些高山峡谷何其偏远而荒无人烟,这些居住其间的人们被称为“蛮子”和“土人”,又何其被藐视,从而远离文明,生存于贫穷与困苦之中。
富能仁传道所在的四江并流之地,来自网络
所以,当富能仁带着谦卑忠心进入西南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中向傈僳人传扬福音时,他很快获得了同样真诚的回应。
就在进入快活谷傈僳小村的第二天,他就被邀请来到20里外的尖刀山(今日云南盈江县支那乡大娘山)的傈僳村寨讲道和教他们用汉语唱赞美诗。
在整整与当地傈僳人同吃同住一周后,这里有一个姓郭的傈僳人家庭,决定归信耶稣基督,并把屋子中间的祭拜鬼神的神坛和祭物(一碗米饭、一个香炉、几个放着水果等贡品的盘子)一并丢入房屋中的火塘里烧掉。
来腾冲赶集的傈僳族妇女老照片,来自网络
而当时高山峡谷村寨中傈僳人家里中央所所设立的神坛与其所敬拜的鬼神,实际是融合千年以来傈僳族的自然崇拜与吸收周边杂居民族的一种宗教文化信仰,与傈僳人在高山峡谷的艰苦自然与生活环境相对应。
即使当代的我们对此也缺乏了解,更不要说114年前刚刚进入高黎贡山区与怒江大峡谷的富能仁。他对这个神坛背后的力量不仅缺乏了解,更缺乏准备。
但随着1911年末,六家湾傈僳小村庄(今腾冲中和乡境内)蔡家一家人归信耶稣基督,富能仁在高山峡谷傈僳人的传道行程,看似相当顺利,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危机很快就降临了,而其深重程度远远超过了富能仁的预料。
危机的先兆开始不断出现。
首先,在腾冲等城镇居民,原来对他传扬福音感兴趣的人们,渐渐习以为常,无动于衷进而麻木,早先好奇询问的人不见了,反倒开始有人当着他的面大声反对他传讲的信息,还有人警告别人不要和这个“洋人”打交道。(《山雨——富能仁传》P32)
民国时代腾冲老照片,来自网络
城镇居民的木然与反对,不禁让这位传道人灰心失望,而随之产生的结果就更加让人意志消沉。
1903年昭通老照片,W.E.盖洛(William Edgar Geil)摄影,来自天下老照片
正如,苗族使徒柏格理在云南昭通早就遭遇的那样,在以汉族为主的城镇,往往在传道福音数年后,皈依的人也寥寥无几,柏格理在进入昭通3年后,都没有一人皈依,直到直到1893年,来昭通传教5年后,也是圣经基督教会在昭通传教团开创10年后,才有两名信徒决志信主。而昭通第一个信徒是一个姓马的老太太,以后相继加入的也是几个老太太。(详见《那些埋葬于中国西南高山的传教士们:柏格理的脚步(上)》)
青年柏格理图片,来自shimenkan.org
富能仁在腾冲传道的情况同样如此,直到1913年,即他来到腾冲4年后,一共才有4人皈依,这三个汉人分别是挑水工老杨、教师唐先生、富能仁的厨师老叶,还有一位被“鸦片鬼”丈夫虐待、靠洗衣为生的李太太。(《山雨——富能仁传》P45)
青年富能仁图片,来自网络
这样的情形,福音先锋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在100多年前早就遭遇和领受了。马礼逊远渡重洋1807年抵达中国传扬福音,在其艰苦努力7年之后,即1814年才为第一个信徒蔡高(印刷工)施洗,这也是中国第一个基督新教信徒。
福音先锋马礼逊图片,来自网络
1814年中国第一个基督新教信徒蔡高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何等漫长煎熬中的守望。
然而,更令富能仁痛苦的是在他所热望的高黎贡山区和怒江峡谷归信福音的傈僳家庭,又“转回”到鬼神崇拜的老路。
原来,最早归信基督的尖刀山郭家,在富能仁离开后,首先遭遇了重大的灾难。先是最小的儿子生病,他们依照以前富能仁教导的祈祷无效,就回到老路,请当地的巫师做法,并按照巫师的要求向神坛献祭。
随后,更大的灾难降临!
郭家的三儿子如同“鬼魂附体”一样,爬到自家的神坛上疯狂喊叫,“你们这些地上的人,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权柄!”并让郭家老父亲过来给他磕头。
此后,郭家发病的小儿子撒手西去,郭家老二在地里干活对自己的妻子发火,妻子回家吃鸦片自杀,郭家老二随后离家出走。一个曾经人丁兴旺的家庭顷刻分崩离析。(《山雨——富能仁传》P52)
由此,郭家人已全部放弃了基督信仰,随后就是六家湾傈僳小村庄的蔡家,只剩一个蔡家老五(五儿子)还在摇摆不定。还有曾经热切聆听富能仁布道的小河村也都回头,回到供奉鬼神的老路。
而就在富能仁努力承受这些接踵而来的“坏消息”不断打击时,此时,中华内地会(China Inland Mission,CIM)来信点名指派他转赴云南东部洒普山支援当地正欣欣向荣的福音事工,他留在腾冲的日子似乎屈指可数,而他一直寄望的辛辛苦苦在云南西部高山峡谷撒下的福音种子,看起来就要颗粒无收,而云南东部洒普山一带,庄稼已经熟了,只待人去收割。
这是多么让人扎心的对比啊!
正如苗族使徒柏格理在云南昭通小城,经过17年备受煎熬的考验,才在1904年迎来了深入云贵高原乌蒙大山中缔造福音高地的机会。
先驱宣教士富能仁所受的挑战和考验开始了。
为了在怒江大峡谷传扬福音,他曾被高山克钦猎人追杀,差点丧命;为了在怒江大峡谷传扬福音,他曾被认为冒犯神树的迷信傈僳村民绑住准备杀掉,最后花钱买了一头牛代命;为了在怒江大峡谷传扬福音,他曾身陷致命的泥潭,幸亏傈僳伙伴的帮助才侥幸脱险......
然而,这些几乎致命的危险,都不如这些归信的傈僳家庭转回鬼神崇拜那样打击富能仁的心灵与精神。
因为,在这巨大的高山峡谷中的属灵征战所出现的魔鬼般的挑战,开始走向了他自己的心灵。
谨以此篇作为《那些埋葬于中国西南高山峡谷的传教士:傈僳使徒富能仁》之中篇。让我们永远怀念这位使徒,并继续追寻其在中国西南高山峡谷中的脚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