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伯驾——189年前,这位先驱传教士开创中国第一家现代医院,开辟中国现代医疗文明

2024-06-01 06:30   广东  


我何德何能,竟被赋予如此神圣的工作(医疗传教士)。

——伯驾(1834年5月美国费城)


1834年伯驾医生到来,他“用小小手术刀的刀尖,打开了欧洲人用大炮未能撼动丝毫的中国大门”。

——嘉惠霖《博济医院百年》


19世纪一位沟通东方和西方的先驱,一位大胆的、富有天赋和丰富临床经验的外科医生,一位我们曾祖父们所熟知、但几乎已为我们所遗忘的具有世界主义精神的传教人物,他就是伯驾博士。

——爱德华·V·吉利克


这就是在广州建立一家医院(普爱医院),免费给当地病人治病。当今在东方的传教工作中,没有哪一个分支机构能比这个医疗机构(后为博济医院)名气更大或取得更全面的成功了。

——嘉惠霖


伯驾的“普爱”医院在1835年下半年开办,设在新豆栏街七号“丰泰行”二楼,房子是伍浩官的,租金一年五百美元。

——史景迁《太平天国》






当5月末的暴雨再度降临广州时,经过两个多月来,不断重返历史曾发生的广州现场——博济医院、柔济医院、惠爱医院、明心书院,追寻与见证先驱医疗传教士嘉约翰、赖马西、富马利们一个多世纪前的脚踪,以此勾勒中国现代医院、医学、医疗文明的起源与历史发展线路图时,我发现,我不得不回到先驱医疗传教士们最早的源头——伯驾Peter Parker



伯驾——19世纪沟通西方与东方的先驱者



这位先驱者们的先驱,在1835年广州十三行新豆栏街所创办的普爱医院(Hospital of Universal Love),也被医疗史家称之为广州眼科医局,是中国第一家西医医院和现代医院,可谓是开辟了中国现代医院、医疗开天辟地的大历史,其背后掩藏的是189年前西方传教士来华传播基督福音信仰时,也将现代医学、医院、医学院带入中国,由此将中国带入现代文明的伟大历程



先驱者伯驾图片,来自网络


正如,我曾在《188年来,中国人不应忘记的第一所西医教会医院与其4位伟大的医疗传教士一文中所总结道:这样的大历史,以1835年美国传教士伯驾(Peter Parker)在广州创办第一家西医医院为开端,这个日后以“博济医院”(The Canton Hospital)闻名的医院,拉开了中国进入现代医疗和医院的伟大文明进程,如同1807年马礼逊来华传播基督福音开启了中国教育进入现代学校教育的伟大文明进程那样,随后怀抱福音使命来华的无数医疗传教士,在中国各地创立了数量极其巨大的医院、医学院和护士学校,最终推动了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步入现代医疗的文明之中。


先驱者马礼逊图片,来自网络


其间,经历了多少开拓的磨难,经历了多少可敬的坚持,又经历了多少无私的奉献,又救助和拯救了多少中国人的生命......直到“红十字”(十字架)最终成为中国现代医院的标志。
所有的这些伟大历程都要回归到伯驾189年前在广州创办普爱医院这个源头。
然而,世界公认的权威名著、意大利卡斯蒂廖尼(Arturo Castiglioni)所著《医学史》的篇章中,你是找不到伯驾医生的,即使在中国主流历史的宏大现代叙事中,伯驾也难觅踪影,而在理解伯驾开辟中国现代医院历史的纪念中,又往往将其拘泥于医院、医疗功绩之中,低估了这位19世纪沟通西方与东方的先驱者的伟大历史功用:他用小小的手术刀的刀尖,打开了古老中国大门,就此福音信仰与现代文明以新的方式进入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开始落地生根。
是以,提笔为这位先驱者们的先驱见证。
由此,追问接踵而来,伯驾为什么能成为这样沟通西方与东方的先驱者?!


广州——唯一开放贸易口岸与其对西方“蛮夷”的防范


在回答“为什么是伯驾”之前,我们需要花一点笔墨先来了解与交代1835年伯驾即将登上的历史大舞台——广州与其当时的大背景。
而伯驾即将到来的广州,这个坐落于珠江口与大海之间的城市,正处于其历史地位的一个高峰的时段,作为自1745年以来,唯一与海外开放贸易的口岸城市,是当时中华帝国的伟大商业中心。

广州十三行历史图片,来自网络


而获准能与“天朝”做生意的西方“蛮夷”,其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一个“十三行”所在,地处当时的广州城下方与珠江之间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范围内,建有的一大群各国商馆的建筑物内,据说在这些建筑物前面与珠江之间,还有一块广场,有一百多码长,五十码宽,可以供他们出来透透气。

广州十三行历史图片,来自网络



而在当时自以为文明中心的天朝上国,对于西方“蛮夷”这样的化外之民,不仅具有文明的优越感,而且是相当具有严格的管理手段的:当时官方任命的一些“行商”或者叫做“保商”,他们在垄断贸易的同时,还被要求监视和指导西方“蛮夷”商人的责任。那些外国商人如果不雇用一个官方授权的“伙食承办人”,并且向行商租一间商馆,他就解决不了自己的食宿问题。这个伙食承办人被称为“买办”,他是那些享有特权的商人(行商)的代理人,也是一个监视外国人活动的探子,据说甚至包括外国人饭桌旁和卧室里的仆人都是某种类型的探子,会把重要情况向上司报告。(《博济百年》P14)
而当时作为唯一的贸易开放口岸,注意开放的只是商业贸易,其他并不开放。而且自以为文明中心的天朝上国当时对于禁止中西贸易之外的其他交流更是具有严厉的管理手段的。
例如,如果有本地人帮助西方“蛮夷”之人,掌握天朝上国的语言的话,那就是要大祸临头了。
所以,传教士卫三畏(S.Wells Williams,1812—1884)曾记录当时广州的情形:“那时候,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教我们中文。我请到了一位学识相当好的老师,他非常谨慎,怕有人告密,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一只外国的女装鞋子,放在桌上,以便万一有什么他害怕或不认识的人走进来的话,他可以假装是一个制作洋人鞋子的中国制造商”。而当时的基督新教先驱传教士马礼逊的情况则更加具有传奇细节——他请的一位本地中文教师,总是随身带着毒药,以便如果有人向中国当局告发,他就立即自杀,以免经受酷刑折磨。因为,这样的罪状对于本地人来说,被认为是罪大恶极的。(《博济百年》P16)
在天朝上国这样严防死守的护卫下,的确,西方“蛮夷”们在贸易之外的其他活动几乎很难在此展开,更不要说传播基督福音信仰这样的传教活动了。


澳门作为福音与西医向广州进发的前进基地


但福音信仰与西方的医学还是在极其艰难的困境中进入了广州,并有了最早的萌芽发展。
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基督新教先锋马礼逊1807年来华,进入广州,藏身于十三行商馆之中,以异常艰苦卓绝的奋斗,推进自己肩负的福音大使命外(暂时按下不表),另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离广州不到一百英里的澳门——可谓是中国商业大门广州的“后门”,也是当时福音信仰与西医能够传入广州的前进基地。


1500年前后新航路开辟图片,来自网络



因为,1500年以来现代世界兴起之时,葡萄牙在大航海与新大陆发现中崛起,从地中海南岸出发,跨越世界各大洋,奔赴世界各大洲,一路向东方进发,最终在1557年获得在古老中国珠江口西边澳门的居留权。

葡萄牙海王帝国图片,来自World History Encyclopedia



然而,就在这珠江口西边小小的半岛之地,经过当时的世界第一个海洋帝国葡萄牙经过两百多年的苦心经略,竟演变为一个天主教信仰(基督教的主要分支之一)与西医医院、医学强盛之地。

澳门全景图,来自World History Encyclopedia


天主教信仰与西医在澳门的起源是在1568年卡内罗(D.Belchior Carniero,1516—1583)出任天主教澳门区代理主教后肇始,卡内罗在1569年就在澳门开创贫民医院(The Civil Hospital,也称为圣拉斐尔医院)和麻风病院,而后又在1594年创建圣保罗学院,曾设医科实习班。圣保罗学院设有诊疗所与药房,不仅为前来远东传教的耶稣会士进行医治服务,也为当地中国人行医传教。

卡内罗主教图,来自网络


中西医疗史家陈小卡就此曾在其大作《西方医学经粤传华史》中,对此评价说:“澳门为近代西方医学在中国最早转化为实体之地。这也标志西方科技文化之潮,凭海洋文明强劲之风,开始一轮轮漫过南中国海岸边上澳门滩头,直奔广州,涌向古老的中华大地......”


澳门贫民医院历史图,来自网络


的确澳门在中西交流的独特地位,需要另有篇章,在此不再展开,但作为当时“通往严密封闭广州城的一座桥梁”,澳门第一次在古老中华帝国的土地(尽管是边缘之地)上展现了难得的成就:“西医西药都已经被接受,基督教不再被当做蛮夷之教而扑灭,外国人也不再被视为未开化的生物了”,医学史家嘉惠霖在《博济百年》中对澳门的独特贡献描述地相当到位,澳门作为基督福音信仰与西医所出现的突破示范,这也意味着同样的情形可以向中华帝国的其他地区演进。


伯驾到来前,福音与西医在广州的最初萌芽


随后在19世纪初期,这种突破就由随着英国东印度公司商船而来到广州十三行的西医医生与基督新教传教士先锋抵达广州而到来了。
最早的突破是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医师皮尔逊(Dr. Alexander Pearson,1780—1874)在1805年将牛痘接种防止天花技术引入澳门与广州。当时广东天花大流行,皮尔逊奔走于两地为当地人种痘驱疫,并在广州十三行商馆内设立牛痘局推广牛痘接种技术。据说,在皮尔逊医生离开广州之前,得知牛痘接种技术,“不仅在广东很好地实行,而且已经在这个帝国所有的省份得到推广。”为此,皮尔逊赢得了当时中国人广泛的赞誉(《博济百年》P24)


基督教新教传教先驱马礼逊,来自网络


接着就是基督新教传教先锋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在经过大半个地球的行程,从美国坐船8个月于1807年抵达广州,开始其艰苦卓绝的福音使命开拓历程。现在看来,马礼逊在翻译中文《圣经》与传播福音信仰之外,还参与了当时的西医传播工作。这就是他在1820年协助东印度公司驻华商馆的助理医生李文斯敦(Dr. J. Livingstone)在澳门开办了一间为中国人服务的诊所。据说,这个诊所有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在西医之外,收藏中医医书达800卷之多,还有品种齐全的中药,并聘请有一位中医师开药治病(《博济百年》P25)。医疗史家陈小卡由此评价道:这种在西医院里设立中医的做法,成为至今仍在沿用的当代中国医院普遍模式。这个免费为贫困华人治病的诊所,一直到1825年才结业。


郭雷枢医治眼疾图,来自网络

随后登场的是郭雷枢(Tomas Richardson Colledge,1796—1879)。这位1826年被任命为英国东印度公司助理医师的英国医生,看到广州与澳门街上有为数众多的盲人,就决心做一些事情改善这种悲惨的状况,于是在1827年创建澳门眼科医局,主要收治患眼疾的病人,“这是最令劳动阶级痛苦的病,而在他们中间又非常流行。”数年之后,伦敦博爱医学会(Medical Philanthropic Society of London)对此评价道:“创办第一家把欧洲医学和外科手术之便利带给中国人的医院,这个荣誉属于英国驻华商馆的医生郭雷枢。”



郭雷枢澳门眼科医局所在建筑图,来自网络


而在1828年随着商馆迁往广州,郭雷枢离开澳门前往广州,澳门眼科医局的工作由皮尔森继续开展直到1832年,而郭雷枢一到广州,就在一位居留广州的美国医生布拉德福德(Bradford)的协助下,开办了一个诊所,为广州的中国居民及外国人治病,医治范围从眼疾、脚疾到公众病症,在郭雷枢离开后,这个诊所一直开办延续到1834年才停办。
就这样,这所不大的诊所,标志着西医入华的传播点,由澳门开始转移到了广州。
然而,郭雷枢的独特在于,尽管他不是传教士,但在澳门与广州的独特开办医务的经历,让他产生了一种“医务传教”的思想,并为此呼吁:“首先,必须使中国人相信你的东西‘有用’,然后才谈得到使他们理解基督教义的博大和崇高;再没有一种造福人类的方法比解除人身体的痛苦更能收到直接效果了”


郭雷枢与夫人,来自网络



由此郭雷枢建议:“凡是派遣传教士到这些蒙昧种族去的社团,应该同样也派遣医生到那里去。我希望看到那些有医学专长的人在这项伟大的工作中充当先遣队,通过赢得中国人的信任,使牧师们在向他们弘传我们宗教的伟大真理时不用那么吃力。”
由此,郭雷枢再建议:“基督教的所有派别为了同一个伟大目标团结起来,通过派出具有医学专长的优秀人员,改善中国人的世俗社会环境,这些人员应该使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赢得老百姓的信任,从而为他们逐渐接受基督教及其全部纯洁美好的教义铺平道路。”
真是奇妙在郭雷枢发出“医务传教”的呼吁时,伯驾恰好就在1834年从美国远渡重洋而来,而他既是传教士,也是医生。


而就在1834年,伯驾抵达广州前,基督教新教传教先锋马礼逊在广州刚刚去世,但在他身后不仅留下《圣经》中文译本(1818年译成),还有巨篇的《华英字典》(1822年印刷出版),更有他在艰苦卓绝的奋斗中留下的福音信仰的种子,第一个中国基督教徒蔡高(1814年),第一个华人牧师梁发(1824年按立)......


第一个华人基督教牧师梁发,来自网络


而就在1834年,郭雷枢们把西方医学与小型医院,从广州的“后门”——澳门,带入了广州本地,真正踏入了当时的中华帝国的本土,并总结与发出了“医务传教”的思想与呼吁。
这一切都让广州具有了初步萌芽的福音信仰与西医医院的种子,现在就等伯驾登场来将之前萌芽的种子培育成长壮大了。
伯驾可谓应运而生,来的正是时候!


为什么是伯驾领受了这样的使命


伯驾(Peter Parker,1804—1888)可谓应运而生,来的正是时候!
然而,为什么是伯驾领受了这样的使命,并能成为这样的先驱者?!
我们就不得不去追寻这位先驱者早期的人生经历,去体会其为这一应运而生的使命所做的准备。幸好,对比嘉约翰、赖马西与富马利等先驱医疗传教士,我们对于伯驾的生平了解得更多。


先驱者伯驾,来自网络


1804年6月8日,伯驾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弗雷明汉(Framingham)一个经济不甚宽裕的基督教家庭,在家中孩子中排行老五,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这是一个父母坚定信仰新英格兰加尔文教派的虔诚家庭,但据说直到伯驾十四岁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个男孩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所受的教育是那个时代普通小孩所受的教育,而父母虔诚的信仰似乎也并未影响到他。只是这个少年在日记中经常写到自己灵魂的状况,并且讲到渴望得到“得救的荣光和知识。”
在14岁之后,一种“自己有罪”的感觉开始在这个少年的心中不断积累,直到有一天他面对自己灵魂,为了获得上帝的宽恕和仁慈决心检点自己的言行,并立下了一些行为的规矩,但显然一个少年无法总是不折不扣的遵守自己所立的规矩,结果他被挫折与失败压迫着,进入了一种意料不到的宗教体验。

传教士史家爱德华·V·吉利克在《伯驾与中国的开放》一书中,特别提到伯驾当时经历的“第三次,也是最为严肃的一次宗教体验”:“当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我环顾四周,带着惊讶默默地呼喊着:我在哪里?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我在此做什么?自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做过了些什么?”

据说,这样的追问与沉思让伯驾陷入更深重的罪恶感中,他决心不再犯任何罪过,但依旧屡遭挫败。这沉重的罪恶感难以承受,直到有一天,当伯驾和他的父亲在田里劳作,他失望地大哭起来,大声喊道:“我如何才能获得拯救?”



他信仰虔诚的母亲引导他将耶稣基督作为可以信靠的救世主,并让他阅读《新约·罗马书》第8章第一句:如今那些在基督耶稣里的,就不定罪了。据说,伯驾在自己有史以来所做的真诚祈祷之后,满含泪水的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苦恼已经消失,只有喜悦与被宽恕感充满心间。(《伯驾与中国的开放》P002

在此之后,1820年4月15日,在伯驾15岁又10个月的时候,他就正式加入了教会。

当时,他在日记中这样写到:“在我看来,如果不是直接意在弘扬神的荣光,一切人类的追求都是没有价值的。我把现世的荣誉和财富都看作是虚荣。我认为,要竭尽全力为上帝服务,就必须真接地、专一地、完全地向他奉献出所有的时间和才能、财产和影响力,献出全部的头脑和灵魂的力量。”



由此,他在日记中继续写到:“我的思路首先指向异教徒。我想我也许能以一个教师或福音传教士的能力为印度人做点什么。”(《博济医院百年》P32、P33)当时,古老而遥远的中国反倒不在伯驾的视野里。

当伯驾在其即将16岁时,在日记中写出这样的福音信仰篇章与其行动的准备时,就基本奠定了一个海外福音传教士的信仰基础

其余所需要的只是继续学习和装备自己,为自己的信仰追求开创成长的条件,并且最终明白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做海外传教士?!

这是我花这么多笔墨追寻伯驾在其少年时代特别的宗教体验的原由。因为,没有这么强烈与被拯救的信仰体验,是无法承担当时先驱传教士那样艰苦卓绝的使命的。



在耶鲁大学成为向中国进发的传教士与医生


就在少年伯驾在日记中写下自己的追求时,当时看起来他并没有机会实现这样的目标,因为他不敢想象自己能接受大学教育

当时他出生的并不富裕的家庭不能支持他的梦想,而他自己在专科学校毕业后就开始进入一种生活状态,夏天务农,冬天在当地的一些“普通学校”教书,以此为生。

奇妙的是,少年伯驾日记中所立志的信仰追求,竟然在这样无望的环境中,都引导他去突破自己的处境,去实现所愿。

在经历1821、1822两年的普通学校教书经历后,伯驾将自己深藏于心中想接受大学教育的梦想,忍不住向邻居的朋友坦普尔(W.P. Temple)倾诉,结果引发了伯驾个人历史、福音传教史与中国现代史的连锁重大改变。



耶鲁大学额校徽,来自网络



当时的牧师戴维·凯洛格(David Kellogg)博士鼓励伯驾去上大学,并推荐他到当时的戴伊学院读大学预科,由此伯驾踏上了接受大学教育的道路。而在经历弗雷明汉学院和阿默斯特学院(Amherst college)的三年学习之后,他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在1830年转学进入耶鲁大学——他心目中能够使自己更好为自己所追求做准备的大学。




耶鲁大学老校区,来自网络


伯驾果然来对了地方,进入耶鲁大学,首先发生的就是让伯驾的福音信仰与基督教福音复兴运动连接了。

这股福音信仰复兴的大潮,起源于更早的在18世纪30年代在大不列颠群岛由循道宗引发的福音大觉醒(Great Awakening),由此引发了英格兰及其北美殖民地的福音复兴,也激发了19世纪的基督新教海外宣教运动,而在初兴的美国福音复兴的运动依旧延续。而在当时的耶鲁大学,校长戴伊(Jeremiah B. Day)以及许多老师都是活跃的参与者。耶鲁这样的氛围,唤醒了伯驾本来已经具有的信仰能量。



耶鲁大学戴伊校长,来自网络


所以,伯驾在耶鲁很快就参与美部会(ABC,the 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等海外传教机构的活动,这让伯驾将其人生的使命越来越聚焦到“海外传教”的主题上。

1831年4月美部会从事福音传播工作的鲁弗斯·安德森(Rufus Anderson,1796—1880)对耶鲁大学的造访,对伯驾产生了相当重要的影响。在参与安德森“我们因信仰而前行”非常出色的晚间布道后,伯驾也参与了为传教而进行的祈祷。



鲁弗斯·安德森图来自网络


在当天的日记中,伯驾写到:“这一天对我的存在而言具有决定意义——上帝的指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地出现,犹如承认我成为一名海外传教士的责任与特权一样。我经常强烈地感觉到这一责任......”

然而,当时的海外传教是一项具有很大挑战性与冒险性的事业。

例如,当时前往中国的路途,要越过重重的海洋,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航行,一路上电闪雷鸣、大风巨浪,还有海盗出没,更有坏血病等疾病相伴。那种背井离乡的孤独感极为可怕,还有可能会丧失生命的考验,更不要说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与社会系统所遭遇的考验,而当时美国的海外传教处于初期,海外传教的机构经验很少,所获得的资助也少,因此也无力保护其成员,这就让当时做出海外传教的选择面临巨大的风险与挑战,也需要先驱一样的巨大勇气。



1812年美部会送往印度的传教士出航图,来自网络


所以在1931年夏天,在进入耶鲁大学一年后,伯驾再次审视自己追求的使命,他的日记记录了当时他对这个问题最严肃的思考我的义务和特权真的是成为一个海外传教士吗?现在,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独立自主地这样做。”随后他例举四个问题不断追问自己,直到最后拷问自己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最终,伯驾确认了自己要做海外传教士的志向,“除非有天意的阻拦”。

上帝并没有阻拦伯驾的前进,反而大大促进了他的准备。

在1831年9月毕业典礼之后,伯驾回到了家乡,立即向母亲、姐妹和朋友们公开自己将要从事海外传教的决定,母亲与姐妹们都哭了(伯驾的父亲已经离世),但都支持他的决定。家人的支持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随后,伯驾前往美部会所在的安多弗(Andover),专程拜访了鲁弗斯·安德森(Rufus Anderson),这位曾经在耶鲁大学为海外传教布道的美部会负责人对于伯驾决心做海外传教士的决定非常高兴,表示他们特别需要伯驾这样的人前往中国传教,并建议伯驾继续在耶鲁大学接受进一步的培训。


美部会1810年成立纪念碑,来自网络

而当时美部会作为海外宣教相当活跃的组织,成立于1810年,其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通过资助传教士和宣传《圣经》知识,将福音传播到异教徒的土地上”,由此,它将自己定位于一个“从事海外传教的代理机构”,不仅仅是美国公理会(Congregational Church)的左膀右臂,也是协助很多教会诸如长老会(Presbyterians)等教会的组织。

而就在1833年,该会已经派出第一位抵达中国的美国先驱传教士裨治文,他后来成为伯驾的挚友之一。



第一个来华美国传教士裨治文,来自网络


就这样,所有的准备都清晰的聚焦在一个目标上——去中国,作先驱传教士。

随后,伯驾就向美部会提交了一份长长的海外宣教申请书,“祈望能以最为有效的方式,将一生都投入到为基督服务之中。”

在1831年10月中旬,伯驾回到耶鲁大学,继续攻读研究生阶段的课程,主要集中在神学与医学两个部分,为“前往中国传教”做最后的准备。

而他所在的耶鲁大学神学院位于贝特尔教堂(Battell Chapel)。在这里伯驾受到了该院的主要创始人纳撒尼尔泰勒(Nathaniel W. Taylor)、非奇、古德里奇(Goodrich)等教授的悉心栽培。


耶鲁大学贝特尔教堂,来自网络


其中古德里奇是贝特尔教堂神学院中担任实践神学的教授,又是纽黑文神学期刊《基督教观察家季刊》的主编,他是一位福音信仰复兴运动的强力倡导者,又是传教事业的热情支持者,所以对伯驾的影响很大。

也正是古德里奇教授的忠告:一名海外传教士必须具备医学和外科科学知识,所以,伯驾在10月返回耶鲁大学后,认真在耶鲁大学医学院选修了医学课程。



耶鲁大学医学院最早建筑,来自网络


这个选择对于伯驾后来完成其到中国做先驱医疗传教士的使命极其重要,因为如果没有耶鲁医学院的专业医学训练,伯驾就不可能成为改变整个福音传教史的先驱医疗传教士,也不可能由此开辟“医疗传教”的新时代,更不可能改变中国的现代史,将一个古老而没有现代医院和医疗文明的国家,带入现代文明之中。



耶鲁大学医学院徽章,来自网络


而要同时在神学与医学两个领域都获得专业的进展,并获得正式的学位,是相当具有挑战的,所以伯驾研究生第一年的进修课程相当繁重,几乎压垮了他。是的,这是到中国做先驱传教士的必要付出,因为,“一个去中国的传教士必须具有那么多、那么了不起的本领。扎实的神学、完善的教育,还有要有实际的医药和外科手术知识。”

经过异常刻苦的努力与灵魂的征战,伯驾最终抵达了自己的目标。

在1833年10月,就在他申请成为美部会海外传教候选人两年后,此时距离他完成耶鲁大学的学业为时不远,他再次正式提出申请,希望获得前往海外宣教的授权。美部会很快通过了伯驾的申请,正式任命他为前往中国的传教士,而当时前往中国也只意味着去澳门和广州两地。


今日耶鲁大学,来自网络


这一任命加速了伯驾自耶鲁大学最后完成学业的计划,他突击完成了大学医学的训练,最终在1834年3月6—8日的考试后,由耶鲁大学医学院院长授予医学博士学位。



神圣的工作——向中国进发的先驱医疗传教士



而在1834年5月16日,在费城第一长老会堂(First Presbyterian Church),伯驾被任命为牧师。这是他一生中重大的日子。由此他不断祈祷与审视自己的内心:“我何德何能,竟被赋予如此神圣的工作。”




费城长老会堂图片,来自网络



6月1日,在纽约布里克街(Bleeker Street)长老会教堂精心准备的仪式上,美部会决策委员会宣读对伯驾担任派往中国传教士的简要指示,指示他在传播福音的工作中,不要期望或寻求异教政府的认可与支持,无论在哪里发现异教徒人民,他将直接走入他们之中,即使法律和地方政府禁止他如此行事,他将坚持到底,付出生命与自由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伯驾与中国的开放》P19)

伯驾对此回应道:“我可以把一生用来帮助千百万中国人获得他们的肉体需要,但千年之后,他们在世间肉体上承受的痛苦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后果,但是跟灵魂有关的那些痛苦却具有永恒的重要性。”

他进一步说到:“中国很有资格提出各种要求。她有思想,她有财富,她有文化,她有几万万不朽的灵魂!这个工作是伟大的......美国一定会在这件工作中做很多事情。我作为耶稣基督的传教士前往那里是最大的荣誉。”(《博济百年》P40)


马礼逊号图片,来自网络


就这样,在1834年6月4日,伯驾登上了马礼逊号商船,取道好望角前往中国,他们从纽约出发,经过143天航行到达澳门外海,而后在10月26日午夜,伯驾踏上了广州的江岸。

伯驾抵达了广州,伯驾来了,他要改变中国医疗史和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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