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吸引人的除了奇峰、怪石、流水、古树,还有白云。山中有多少白云,说也说不尽,数也数不清。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我们在外无法抓住它们的实体,只能走进白云深处,希望从内了解其中的存在。
走进白云深处,看不到白云,只看到深处的白云洞。蓝水有诗:“白云深处白云洞,日日洞口白云封。惊看云中龙出没,一株洞后百年松。”
诗中的白云洞在大仙山颠,崂山十二景“云洞蟠松”所在的地方。其白云名字来历如何,有的说是因其洞口四周大多数日子里都白云缭绕而得名,也有的说其名字来自创建者,道士田白云。田白云,明末道士,云游至崂山白云洞,以为神山仙窟,遂主持将白云洞建成道教庙殿,辟为居室,名为“白云洞”。
白云洞中有白云,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夏日,在白云洞的青龙石上遇到了白云。白云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位游方的道士,与登山者装备满身不同,其两手空空,穿着长长的白色道衫,头发挽成一个道髻,双手抄起,跌坐在青龙石上,眼睛若开若闭,猎猎的山风吹起他的长袍,若有出尘,仿佛随时会飘然而去。
不知道此白云来自何方,欲去往何处?在想什么?看着清爽出尘的白云,忽然迷惑,莫非自己满身的装备:背包、帽子、登山杖、地图、手机、导航、来处,去处,都是枷锁,紧紧的禁锢着本来生而自由的魂?
也许,脱去所有的这些枷锁,万物皆可成为白云?摇了摇头,佛说:“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白云即非白云,是命白云,若见非白云为白云,自成白云,既成“白云”,又何惧枷锁,枷锁又怎能锁住白云?
在白云深处的白云洞中,与修道的白云加了微信,白云虽然修道,也有微信,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发给我一些祝福,来自更遥远的它处,不知道他是否也有世俗的挂碍,正如我有它处的所住。
白云深处有江河。在借粮台山巅,遇到了如江似河的白云,雨中攀爬借粮台,至极顶处,因雨的缘故,四围的山、远处的海,不远处的白云洞都浸润在浓浓的白雾中,这雾缓慢的流动,若有实质,如江似河。
这江河之云的每一个分子都随意而舞,又随江河流淌,旋起旋落、旋生旋灭,仿佛时间长河中的生灭之流,缘聚而生,缘散而灭。
没有一个分子一个瞬间是永恒不变的,无数的无常看起来却成了有常,有常的全体注定包含着全体个体的无常!在滚滚向下的云之江河中,莫非其中的每个个体也会有“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执念,也会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无奈?
白云深处有深而明,蓝田有《巨峰白云洞记》曰:“巨峰之巅,有洞焉,曰白云。洞深而明,旁有水泉,可引以漱濯,甲于巨峰。......其登也,缘崖攀萝,崎岖数十里,非有泉石之癖者,亦不能至也。”
这里的白云洞在巨峰之巅,海拔千米,洞口向南,面对大海,视野开阔,因其位置高旷,常年雾气缭绕弥漫,至其地而不见其洞。
深而明的白云洞最好的季节是深秋,去往巨峰的小径上红叶黄,黄叶红,飘忽来去的颜色在山中漫染,伸手摘下眼前的一片红叶,吹一口气,叶子飘飘曳曳的远去......。
是的,如果没有巨峰的高度,没有深秋的时间,便没有这片叶子,没有这叶子的颜色。可是,若没有这片叶子,没有生这叶子的枫林,没有空中飞翔的小鸟,没有静静流淌的白云,有谁仰巨峰之高?有谁明白云洞之旷?,又有什么:“深而明”,谈什么:“白云深处”?
远处的石屋时隐时现,叶子飘向远方,凝聚成一个古人,在飘零的红叶小径中踟蹰前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白云洞侧有“流水崮”,黄宗昌记载曰:“泉自壁上落,响声如涨,伏流不知所往,来有声,去无形,异哉。人以其异而称之,君子置拂论,慎所趋也。”洞旁石壁上有“白云洞、圣水庵”等摩崖石刻,初步判断是明代蓝田所题写,在现今崂山文化资料中没有记载,是珍贵的历史文物。
借粮台的白云渐渐地稀释,云下滚滚的石谷若巨龙般从山上奔流而下直至入海,这是远古冰川遗留的遗迹;萦绕在白云洞周的白云渐渐地远去,巨大的石崮若牛般覆盖在山巅之上,形成中空的石洞;流水崮的水声万年不变,像永不过时弹奏的弦乐。
在白云看来,石谷和石崮是万年不变的东西,白云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从未有所变化;在石谷和石崮看来,白云是飘忽来去,了无所得的东西,没有一瞬的恒定,若执其为实,它便强大,若照破它的虚妄,它便虚幻。
“白云留住须忘归,名利萦人两俱非。”这是周鲁在三丰洞留下的石刻。名利之萦人,岂非正如白云?
我们看不到借粮台、白云洞、三丰洞的真相,以为是白云遮盖了它们,实际上它们都好好在哪里,从来没有消失,白云遮盖住的只是我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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