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很难相信,在中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他们的每一种食物都藏着对生活的思考。
这便是潮汕,一个“大海在其南,群山拥其北”,本该是一个囿于山海一角的边缘地带,似乎人们只有在吃牛肉火锅的时候才会想起它来。
但潮汕人民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他们虔诚地信仰神明,每一日都字斟句酌地认真过;充分利用山海的馈赠,每一种食物都庖丁解牛般认真尝……
图|叫我啊准 ©
落地潮汕的第一步,该是拜老爷。
拜老爷的传统,刻进了每一位潮汕人的DNA里。为了拜老爷,潮汕人民不惜凌晨四点起床。
我曾经问过一个潮汕朋友,为什么他们那么重视拜老爷?她说,潮汕临海,人们要么捕鱼为生,要么出海经商,船一出海少则半月多则数年。“拜拜老爷,给家里人求个平安。”
在鱼雁难通的日子里,拜老爷便是给一颗颗牵挂的心贴上一剂安慰灵药。潮汕人民最淳朴真诚的心意,都藏在一句“老爷保号”里面了。
图零壹叁叁叁 ©
我想,除了拜老爷,潮汕人的第二爱好就是喝工夫茶了。他们的茶具可以在车上、可以在宿舍里,甚至可以出现在马拉松的补给点上。
潮汕朋友待茶的认真态度都体现在繁复的冲茶手法里,一时是关公巡城,一时是韩信点兵。他们认认真真地泡茶,甚至把“潮州工夫茶艺”泡进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们相信,只有经历过这一套仪式感考究的工夫茶冲泡步骤,茶的香气才会发挥到极致。
闻过茶香,再品一口橙珀色的茶汤,入口柔和顺滑,几秒后带出蜜一样的回甘。怪不得我的朋友总说她忙于工作的时候总爱泡上一壶单枞,喝过茶后,人也精神了几分。
图 梦有十理 ©
只吃茶难免单调,于是,潮汕人便又端出腐乳饼来配茶。
潮汕的腐乳饼和广州的鸡仔饼有点类似,但腐乳饼的馅料由十几种食材混制而成,也就更厚实了。
图 鱼爷叹世界 ©
一口下去,当前锋的是侵略性极强的蒜香和南乳酱香,它们时刻萦绕在你鼻尖,久挥不去。
然后又有浓郁的酒香粘着唇舌,细嚼之下,花生、瓜子,还有几粒油润的丁香肉都要和牙齿玩起捉迷藏来。这实在不像一口饼,倒像是一个天生有趣的寻宝游戏。
配着茶吃,果然香而不腻,浓而不厌。
图 鱼爷叹世界 ©
说起潮汕,外地人都会说,“哦,那里的牛肉火锅好”。这样的口吻,仿佛潮汕只有牛肉火锅一样好似的。
来到潮汕你就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有好些被忽略的美味。
靠海吃海的潮汕人,对鱼的爱毫无造作。吃鱼讲究“一鲜二肥三当时”,“当时”即当季,一年四季,一季三月,对潮汕人来说都是吃鱼的好时节。
然而鱼类各不相同:有的肥,有的瘦,有的细嫩,有的紧实,有的多骨,有的少刺。为了使各色食材各尽所能,长于调和鼎鼐的潮汕人发明了一些与别处不同的料理手段。
▲ 鲳鱼。图/图虫·创意
对于像我这样不会剔骨的人来说,吃鱼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贴心的潮汕人却在这时候捧出一碗鱼丸汤,成功解决难题。
没有人不爱鱼丸,尤其是汕头的手打鱼丸。
和淡水鱼丸不同,汕头的手打鱼丸讲究吃一个海之鲜甜。一颗不算小的鱼丸,弹似乒乓,牙齿咬合之间,海获之鲜争先恐后地化作翻涌的鲜甜,几颗下肚,再来一碗撒着胡椒粉的丸子汤,待到胃里结结实实地暖和起来,一颗颗鱼丸也就成功化作了元气,可抵万千清冷与寒凉。
食在广东,味在潮汕。
如果把汕头的鱼丸,随便等同于常见的火锅丸子,就真真是没有领略到个中要义。在潮汕这个“丸子”的王国,一颗能达到潮汕人心中要求的鱼丸,现捞、现打、现做是基础,鲜、软、细嫩之外,还要有像乒乓球一样的弹跳力。
手打那哥鱼丸子不讲什么形式主义,主打一个“快”。
那哥鱼本身是海洋暖水性中下层鱼类,肉质细嫩、雪白,味极鲜甜。但一离开大海,鲜度就开始按秒计时的损耗,再加上那哥鱼出了名的刺多刺细,注定了需要做鱼丸的师傅练就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剔骨去刺功力。
在潮汕,做鱼丸从凌晨开始。凌晨3点的港口,咸湿味儿被海风裹着呼呼的四处奔袭,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海产在一排排塑料篮子里扑楞个不停,狭长的、肚白鳍褐的那哥鱼就隐藏其间。凌晨才捕捞上来的鲜活那哥鱼,各个身形靓、个头足。
这时候可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以踩着风火轮一样的速度挑选好那哥鱼带回去,紧接着去头、剔骨、去刺,一刻不容耽误。越是新鲜,那哥鱼的鱼肉越发莹白,细腻如玉。因为那哥鱼的鱼肉氧化速度很快,一旦氧化,香甜度、细嫩度都将大打折扣,美味稍纵即逝,剔出肉茸后,捶打上劲的步骤必须紧随其后。
潮汕擅做鱼丸的师傅往往都有一双有力的巧手,这双手刮出鱼肉,继而开始揉、摔、捶打,让鱼肉糜出胶上劲儿。速度要快,约莫5分钟上百次的频次;力道要适中,刚劲迅疾,善用巧劲儿。这一步决计偷不得懒,摔打不够,鱼丸将失去手打标志性的弹性,摔打过度、鱼糜变老则会口感硬韧、失去鲜嫩。
约莫上千次捶打,直至鱼肉糜开始发胶,方可进入挤丸子的工序。还是这双巧手,将加了少许鸭蛋清、水、盐的乳白色鱼肉糜从虎口处挤出,化作一颗颗乒乓球大小的丸子,落入原汤定型。
口感鲜甜的那哥鱼丸子,个个俏丽饱满,无需复杂操作,挤挤挨挨地下锅煮上一会儿,加上胡椒粉趁热入口就已经分外美味。一定要喝汤,煮鱼丸的汤,早已被吊出了无与伦比的鲜,每一口都鲜甜。
图片|《老广的味道》 ©
好的鱼丸重塑了海鱼的筋骨,褪去尖细鱼骨的桎梏,让海的鲜味重焕新生。让每一个不爱剔鱼骨的人都能心怀感激地说一句,“好吃!”
有人说,一颗好鱼丸的标准是把它丢到地上,它还能蹦回桌上的碗里。这固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也从侧面说明了人们对鱼丸弹性的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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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鱼丸不需要复杂酱汁衬托,只需要靠一点儿清汤提味,咬下去的时候便觉得爽滑弹牙,满口都是海鱼的鲜甜,这是内陆地区的淡水鱼丸所不能比拟的。
前些天收到来自潮汕小伙伴的投喂,都是些鲜做的手打丸子,新鲜,短保,没乱七八糟的添加,吃来竟恍惚间仿若回到潮汕的街头小店。
自此之后,不论早餐还夜宵总会去摸几颗鱼丸来煮,爱吃鱼的孩子更欢喜不已。
鱼丸本来只是渔民为了果腹而想出来的菜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登上了大雅之堂。
和大海一样,潮汕对待食物也有包容万物的气度,不论贵族平民,它都一视同仁,交出了美味的答卷。
从古至今,一代代的潮汕人用精湛的手工艺,驯服着每一种食材,延续潮汕的风味,使我们可以从美食中了解他们、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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