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文章《湘军打仗那么猛,主要还是给的太多了》写了历史的一支宗族色彩浓厚的军队。
表达了一个观点,战力的本质跟钱给的多少有直接的关系。
金钱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在唯意志论和唯实力论的争议中,相信唯意志论的人,想象力通常很丰富,很天真。
没有带过队伍,没有当过拍板决定事情的人,不知道手上没有枪,被人欺负的感觉。
历史上我们这边,和北边的苏联,都有很多一直在讲唯意志论的强人。
然后一转身马上就是想办法工业化,办军工企业,生产更多的枪炮。
他们自己都不信。
意志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消耗对方的能力。
以下文章写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想法,不一定对,看过即过。
文章的最后,写了一句流传很久的话。
一部近代史,湖南人占一半。
湖南人配得上这个荣誉吗。
完全配得上。
八月的时候,在湖南呆了十天,写了十篇游记。
在去岳麓山的路上,顺道买了一些小零食,是奶茶品牌茶颜悦色的周边产品。
一种小饼干,叫有识之士,名字很特别,懂一点近代史的,就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近代史上的有识之士,湖南人占了很大的比重,包括每年九月初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纪念一个伟人的忌辰。
伟人也是湖南人,当初他们创业的团队中,也有很多湖南人。
为什么湖南有那么多有识之士。
背景之一就是湘军退役的将士带回来了大量的财富。
买了地买了房,身份从战场上厮杀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地方的士绅。
这些人利用晚清朝廷的衰弱,在地方上获得了很大的影响力。
作为这种影响力的代价,就要为地方的稳定发展做出贡献。
修桥铺路,赈灾救济,修缮宗祠。
而做的最多的就是修书院,办教育。
湘军崛起那么快,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军队招募了大量的读书人为幕僚。
把儒家平天下的那一套修身的价值观带到了军队。
打赢以后,内心里面诞生了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心态。
是湖南一代读书人群体意识的觉醒,认为以后这个地方的读书人也是可以做更大的事。
而办教育,就是要把这种心态传承下去。
这个目的也达到了,历史课本里面,近代史章节中,出现了很多湖南人。
干这件事也不仅仅是为了培养更多的湖南人才,背后有夹带私货的目的在里面。
什么目的。
就是这帮人虽然打赢了,但是手上都是沾满血的,在苏州杀降,安庆,九江,南京都有过屠城,又抢了大把钱回来。
在以后会有非议。
回到乡里后,变成士绅,成了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要想在自己死后,下一代要接班,然后让别人不要说三道四,并不容易。
怎么操作。
只能是自己的故事自己来讲。
要修书院,要办教育,要在书里面书写自己的故事,书写自己平定天下的功绩。
中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事,只是历史的小插曲,不提就行了。
然后通过这些故事和历史,把他们的影响力和功绩过渡给下一代。
这些都是帝王家的传统操作。
打赢的人上了台,都是要编修上一个朝代史书,为自己的成果找到合法性的依据。
但是要修正史,变成地方士绅后的湘军是不够格的。
这是他们的老板,大清君主才能干的事。
能做的就是修地方志,在地方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然后他们出钱,找到当时湖南的一代名士,叫王闿运,让这老哥给他们写《湘军志》,为军队立传。
这老哥学问做的很牛逼,当过慈禧政敌肃顺的家庭教师,也当过曾国藩的幕僚。
按理来说脑子应该正常且聪明的那种。
然后在写《湘军志》的时候,大力发挥读书人写史的精神,把湘军干的那些不厚道的事写进去。
尤其是曾国藩弟弟曾国荃在南京抢劫的事。
把这个军头气的要炸,差点要弄死王闿运。
几欲得此老而甘心。
吓得王闿运把书交出来,自己不敢出版了。
这种事,能把自己个人情感好恶写进去吗。
明显不能。
在意识形态的玩法上,湘军背后的那帮读书是顶尖的。
他们能打赢,不仅是靠手段更狠,更硬。
在宣传口径,意识形态的策略上比太平天国更高明,能动员更多掌握资源的人的认同感。
放到现在叫流量。
但是不同流量的人群,变现反差很大,都有怒气,但是不代表他们愿意掏钱。
在现在的自媒体里面,流量最大的叙事方式中。
有阶级叙事,民族叙事,性别叙事,都是流量无敌。
很容易激起争议和愤怒,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但是愿意掏钱支持的,差异明显。
在阶级叙事,民族叙事的博主中,除非运行水平很高,对粉丝情绪奖励高,不然要赚到钱很难。
来的很多都是喷子。
变现的程度上,远远比不上性别叙事,妹子们的支持力度向来很慷慨。
在太平军和湘军两者的竞争中,太平军走的路线,类似阶级叙事和民族叙事的综合体。
借助的是正统论中的华夷之辩,华是正统,胡为异端。
这是民族叙事。
然后再借助宗教的神魔二元对立,和传统反压迫的叙事连接。
用攘夷驱魔的语言范式,构建一套合法性的意识形态体系。
这个逻辑的背后是两广地区长期存在反清的活动,有一定的人群基础。
将辩华夷和归上帝两者相结合,用来瓦解大清统治的合法性。
这套多重性的叙事体系,对特定群体的说服力很强。
这些人主要以会党,煤工,矿工,船户等脱离土地的人群为主。
他们流动性很强,没有土地作为依附,对社会秩序变化的意愿更强。
不变,他们还是流民,变了说不定有安身立命的居所。
反叛意识,冒险精神很强,对维护传统的纲常伦理兴趣不大。
湘军那一边又是另一套体系。
走的是维护大一统的秩序和传统纲常名教的路线。
谁要是破坏大一统的秩序,要搞分裂,要批判儒家传统的伦理纲常。
湘军就要干谁。
这个叙事的角度在民间的士人群体,有土地的有产者中得到强烈的共鸣。
他们过读书,受过教育,对现行秩序的科举有信心,保留希望。
有固定的土地,要么是自耕农,要么是佃农,不是传统社会的流民群体。
不愿意秩序剧烈变动。
从影响力来看,明显还是湘军的叙事体系更大,因为背后有历史的帮助。
两千年来儒家的影响通过各种经典,庙宇,社坛,城隍等纲常载体的渗透。
已经深入到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行为当中,他们这些人对士大夫这个读书人阶层有天然的信任。
太平军对这些儒家价值观载体的破坏,让曾国藩他们找到的空子。
成功的实现了对读书人和乡农群体的动员。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才能建构起讨逆的正当性,湘军才能作为正义之师,仁德之师的形象出现。
叙事话语不仅满足士绅和乡农群体的心理需要,也符合大清老板的心理需要。
达到团结到了所有能团结的人的效果。
这对于太平军还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麻烦的是太平军的叙事方式老了,落后时代环境的变化。
跟以前的农民战争最大不同的地方在于什么呢。
就是洋人的入侵,在同一时期内爆发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战争。
传统内部的矛盾冲突已经让步给了因为外敌入侵引起的更广泛的民族矛盾。
太平军的叙事体系最大的劣势就是华夷之辩的那个夷有从大清逐渐转移到了英法这些外来入侵者的趋势。
而湘军维持大一统秩序和保护儒家传统伦理的叙事方式,在面对英法这种外敌时能引起多数人的共鸣。
太平军的这个问题后来也出现在孙先生那帮人的身上,只不过他们发现不对劲后,马上就改了。
后来更务实,覆盖范围更广的叙事方式变成了伟人他们那一代的创业者。
叙事方式上,对内可以改善更多人的生存处境,对外能把敌人赶走。
后来也做到了。
如果相信这个叙事方式的演变过程,就知道,以现在的环境,在外部压力那么大的情况下,要团结更多的人。
谁还要挑拨内部情绪对立的人,很容易挨重锤。
比如吃这种流量的大V,再猛一点,号可能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