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苏联,有这样一种理论:我们越接近胜利,敌人就会越多,阶级斗争就应当越来越尖锐。于是在“抓内鬼”的宣传鼓动之下,苏联的告密文化便开始大行其道。
1931年,12岁的苏联少年帕夫利克,揭发自己的父亲莫洛佐夫没有阶级立场,竟然同情富农阶级,还私下给他们一条生路。
面对父亲的疑问,帕夫利克自豪的说:我的行为不是作为一个儿子,而是作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最终帕夫利克的父亲被流放,然后遭到枪决。
从此之后,帕夫利克竟然成了苏联的少年英雄。随后他的告密行为也更加夸张,村民都被举报存在所谓的反动言论,结果引发了众怒,最终不知何故被人杀掉。
1932年11月,因为涉嫌谋害帕夫利克,帕夫利克的爷爷、奶奶、堂哥等四人,被定为反革命集团,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依然遭到枪决。
帕夫利克死后,苏联大张旗鼓的宣传他,并告诫所有的苏联少年:就算你的父母与你血浓于水,他们同样可能是你的阶级敌人,他们更不应该被放过。
彼时,苏联的少年争相加入少年队和共青团,不过不是因为信仰,而是想要有所作为,毕竟所有的少年都觉得自己天赋使命。但要想做一名少先队员,必经之路就是要在亲属和教师中举报“阶级敌人”,还要在学校里组织对“反革命分子”的审判。
在这样的告密文化之下,父母在家都只能背着儿女说悄悄话。正如一名医生的回忆:我们从来不敢当着子女的面,谈论政治话题,更不敢批评和质疑苏维埃,不然随时都可能有大麻烦。
在告密成风的环境下,苏联人普遍存在朝不保夕的感觉。甚至赫鲁晓夫都在回忆录中写道,那一时期他也不知道早上去上班,晚上是否回得了家。因为内务委的枪决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告密人的口供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那苏布的告密文化有什么特点?
第一、义务化。
1922年初,苏布宣布建立告密制度。苏布监委主席古比雪夫在苏布全会上更是表态说,告密是每一个成员必须履行的义务。
但“告密”一词太露骨,实在不好听。所以古比雪夫把“告密”改为“报告”。从此之后,苏布以“报告”的形式把告密行为义务化。
古比雪夫说道:如果一个人告密,那么他即便有错,也是我们的朋友。但如果他拒绝告密,他即便没有错,也是我们潜在的敌人。
第二、合法化。
为何要鼓励告密,本质是因为无法通过法治体系治理。“告密”二字,值得探讨。告“密”并不等于告“罪”,他人的隐私和秘密并不等于触犯法律。告“密”不等于诉诸司法,而是诉诸权力。
因告密而使被告密者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样的结果与法律的判决毫无关系,只是权力的迫害。
但苏布却故意模糊两者之间的区别,他们借助意识形态或宏大叙事来自我辩护,以此证明告密行为拥有更高的合法性。
第三、觉悟化。
苏布的理论认为,家庭的私人生活是个人主义的最后堡垒,是通往乌托邦社会的最大障碍。所以苏布的理论,从一开始就对私人生活充满敌意。
苏布的理论认为,倘若私人生活未被国有化,不受国家的监控,那么就极其容易变成孕育反革命分子的温床,所以从私人情感到夫妻生活都必须收归国有,彻底揭露和铲除一切对国家有害的思想,构建一个没有质疑的和谐社会,锻造一种忠诚纯洁的集体主义。
这种集体主义,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否定良心、丢掉良心,因为良心是建立在对自己内心的叩问上。在苏布构建的伦理体系里,良心被觉悟取代,觉悟被认为是一种更高级别的道德判断。
因此背信弃义、大义灭亲,虽然没有良心,但是有觉悟。所以在苏联,人们相互提防、相互防范,同时也会相互举报、相互背叛,既冠冕堂皇,又残忍无比。
第四、利益化。
苏布设立了最高的奖惩机制,那就是划分敌我。最高的奖励,就是被划到“我”这一方,然后就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革命权。而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被划到“敌”这一方,自然而然就成了革命的对象。
在这套奖惩机制的影响下,苏联社会充满着背信弃义,充斥着势利之徒。
更恐怖的是,野心家可以借助告密平步青云,依靠揭发成为国家英雄,从而迅速地逃离黑暗、贫困和受压迫的命运,整个社会却反而因此陷入了被压制、被摧残、被扭曲、被征服、被杀戮的恐怖体系。
第五、人质化。
充满背叛的社会,令人窒息和惶恐。告密成风之下,人人自危、噤口不语。
不仅私人空间和私有财产在消失,思想和行为方面也走向了互相监督的集体监控。人们不仅需要隐匿过去的身份和自身的想法,纷纷校正自身的行为罗盘。同时为了自身利益和自身安全,邻居一夜之间成为陌路,纷纷先下手为强,争先恐后加入告密队伍。此外,告密还成为了证明自己与过去决裂的最好证明。就这样,苏联人人都成了别人的人质,一套充满生命力的人质制度就这样完美的网罗了苏联所有人。
在这套人质制度之下,最可怕的是亲人之间的告密。亲人的被捕被杀,不仅没有让他们质疑,反而让他们坚定了苏维埃化的决心,进而努力改造自我,不断提高自身觉悟,积极向组织靠拢,从而进一步强化了人质制度。
所以,逆向淘汰的社会机制,并非仅仅是自上而下,更是全民参与的恶果,这样才能陷入恶性循环。
回顾苏联的告密文化,还有一些明显的特点,比如告密是自上而下纵容与发动的结果;纵容与发动告密反映了苏布的不自信;告密的内容虽然不尽相同,但本质都是权力斗争的结果。
当一个社会告密盛行的时候,“天使”就会变成“魔鬼”。它们台前是“天使”,背后是“魔鬼”,而且“吃人不吐骨头”。因此,“人的社会”就成了“猪狗不如的社会”。但,最大的“伤害者”和“受害者”,其实都是大众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