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孝文化:卿家骨肉相残,何其甚也?

文摘   2024-09-27 20:30   重庆  

有国才有家,还是有家才有国,这是一个近代以来才有的问题。

因为在古代,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夏传子、家天下。夏禹死后把帝位传给了儿子启。从此便开始了家天下的王朝继承制度。

所谓家天下,它包括家国同源、家国同构和家国同体三个内容。也就是:君是君父、臣是臣子,官是父母官、兵是子弟兵,各地区、各部门之间是兄弟关系。

所以治国便是治家,但家是讲感情、讲伦理、讲道德的地方,而不是讲法律的地方,即便讲法,也是祖宗家法。

如此一来,“以孝治天下”的伦理便应运而生。乌鸦有反哺之孝,羊羔有跪乳之情。孝道原本是动物本能。但在古代王朝中,统治者却把孝道异化成一种统治策略,这便是以孝治天下。

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以孝治天下有着深刻的思考和多重的目的。

第一、维护政权稳定。

孔子认为“孝”是“为人之本”。儒家经典《孝经》,从侍奉父母出发,把孝道延伸为天经地义的道德准则。曾子将孝道引入到忠君:事君不忠,非孝也。意思是说对君主不忠就是不孝。

孝道被儒家摆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貌似是在维护家庭关系的稳固,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用意更在于维护君臣之间的纲常关系。

在儒家眼里,孝道不仅仅是一种个人的修养和道德品质,更是一种权力和权术。儒家表面上是在说尽孝,实际上是在说尽忠。

从汉文帝开始,汉帝国正式打出了以孝治天下的旗帜。举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孝道进入了政治权力和国家治理的刚性制度,成为了皇权统治的基础伦理。

从此之后,“忠孝”两者不可分割,“忠孝”几乎都会一起出现,“忠”和“孝”的概念基本可以等同。父为子纲,所以子在家要孝敬父母;君为臣纲,所以臣在国要忠于君主。这就是所谓的在家为孝、入孝为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有序,不可逾越,从而构成了稳定皇权社会统治基础的基本准则。

第二、转嫁统治成本。

在古代王朝中,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和成本。这些成本包括军事开支、行政开支、基础设施建设等等各个方面。

古代是小农经济,交通极其不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自给自足。而一个远在天边的庞大帝国,如果要进行统一的管理,所需的经济成本将异常庞大,古代王朝的财政基础根本无力承担。

因此,统治阶层只能转嫁统治成本。以孝治天下作为一种统治策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达到这一目的。

孝道是宗法制的核心基础,孝文化是一套完备的规定体系。孝之下有礼,这种孝礼结合的模式,充分赋予了父母、家族长辈、宗族长辈以绝对的权威。

宗法家族制度下,家族中的个体意识只能屈服和依赖宗法群体的权威性,个体自我意识被不断弱化。孔子说: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意思是说:要做到孝,就必须充分服从父母的意志。

为了在群体中找到归属感,个体都会自觉主动地以宗法制为行为准则,而这种准则日趋一致化,尊卑格局由此形成,孝的等级关系由此确立。

就这样,通过孝道所强调的忠诚和服从,统治者将社会矛盾隔绝在宗法家族之内,极大的减少了社会的反抗和不稳定因素,从而降低了统治成本。

第三、束缚民众思想。

一般来说,帝国由三个阶层组成。高高在上的,是君临天下、乾纲独断的帝王。匍匐在下的,是只有奉献、没有权利的草民。居于中间的,是一个庞大的官员集团。

这三个阶层,都有某种意识形态的需求。奉天承运的帝王,需要一种主义,来宣告自己统治的合法性。逆来顺受的草民,需要一个说法,来平衡自己被奴役的心理。安邦治国的官员,需要一套理论,来为他们的施政立法张目。

主义也好,理论也好,说法也罢,必须出自一家才能自圆其说。儒家主张君权天授,迎合了帝王的需求。儒家主张忠君爱民,满足了官员的需求。儒家主张尊卑有序,符合了草民的需求。

在这样统一的思想浸润之下,民众开始习惯等级化的社会,人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却很少人去想自己的处境因何而来。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服从”“迎合”,因为这样才符合孝道。

忠孝是美德,哪怕愚忠愚孝。被异化的孝道,非常的神奇,它摧毁民众的思想,却不令人感到异样和痛苦,甚至还会自我标榜、津津乐道。

八王之乱,司马氏互相残杀,兄弟相残、祖孙相杀。公元311年,晋怀帝司马炽被俘后,汉赵的君王刘聪当面问他:卿家骨肉相残,何其甚也?司马炽竟然恬不知耻的回答道:为陛下自相驱除。

处处标榜以孝治天下的帝王之家,却是人世间最不孝的家族,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的讽刺。



捉刀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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