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苏联的历届领导人都高度重视军用技术。斯大林就曾说过:技术决定一切。
斯大林通过疯狂剪刀差,在农民身上汲取了巨额的原始积累,然后在美国大肆采购高精技术设备,从而迅速完成了第一代工业化。
只不过路径依赖一旦形成,错误就无法避免。因为全新的第二代高科技工业——信息工业,即将迅猛而来。
所以当1947年,人类第一个晶体管横空出世时,斯大林还在纠结二战中损失的700万匹马、1700万头牛和2000万头猪,并以此为由拒绝归还美国援助苏联的100多亿美元。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神枪98K闯出了赫赫威名,不是枪本身,而是枪身上的瞄准镜。生产瞄准镜的公司,就是大名鼎鼎的蔡司。
1945年4月,美国打算用600辆卡车将整个蔡司搬迁到西德,但苏联同样也瞄准了蔡司,因此美国只用两辆卡车带走了愿意走的45个技术人员,然后在西德成立了西德蔡司。
而苏联则将剩余的蔡司整体打包,并笼络了蔡司的前员工,然后成立了一个东德蔡司。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在最顶尖的光学领域,西德蔡司依然一枝独秀。除了商业领域,西德蔡司在生物制药、军工制造、航天科技等等方面,都为人类前言科技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比如最顶尖的光刻机,蔡司便是唯一合格的光学供应商。
反观东德蔡司,不仅技术没有迭代,产品线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甚至只能跨行去生产雷达。东德蔡司的特点就是人员众多、负债夸张。柏林墙倒塌时,东德蔡司有员工近7万人,其中一线员工不足1万,行政员工竟然高达6万。
西德蔡司和东德蔡司的发展对比,非常具有代表性。可以说,他们就是美苏两国芯片产业发展模式的缩影。
西德蔡司成立后,很快便成为了一家名为仙童相机的供应商。1957年10月4日,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三天后,仙童相机的子公司“仙童半导体”成立,主营集成电路,集成电路也就是芯片。
仙童的创始人摩尔,也就是大名鼎鼎“摩尔定律”的摩尔,以及德州仪器总裁哈格蒂等等,都纷纷意识到,在不远的未来,芯片将不仅仅用于军方的电子产品,在民用更会大放异彩。
就在美国商界精英磨刀霍霍之际,苏联的举国体制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芯片产业。
1962年5月4日,赫鲁晓夫访问苏联芯片研究所。几个月后,赫鲁晓夫批准了一个超级大项目——苏联半导体城。
这座城被设计成一个科学城,里面有研究院、工厂、学校、托儿所、电影院、图书馆、医院等等,五脏俱全、应有尽有。这座城被称为——苏联硅谷。
苏联的举国体制,阵仗之烈、规模之大,令人侧目,却没有在芯片史上留下一笔。为何会这样?
第一、逆向工程,永远落后。
为苏联芯片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乔尔和萨兰特,是克格勃的秘密联络人。他们原本是俄罗斯犹太人,伪装成被迫害者避难移民到的美国。他们在美国尖端技术公司潜伏了十几年,掌握了大量电子设备的专业知识。20世纪40年代末,他们返回苏联,几年之后乔尔和萨兰特便为苏联制造出了第一台电脑。
克格勃也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T局,任务就是获取西方设备和技术,为苏联生产芯片保驾护航。克格勃T局雇佣了1000多人来搜集美国的半导体技术。
即便苏联的逆向工程非常厉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联的芯片技术仍旧被远远甩在后面。因为德州仪器和仙童半导体,按照摩尔定律每年都在迭代,苏联疲于奔命的逆向工程,效果犹如牛车追赶汽车。
第二、苏联体制,压制创新。
虽然苏联成立了以半导体技术权威——尤里,以及乔尔和萨兰特组成的专业技术领导班底,但芯片研发的人事权、财政权,甚至研究技术方向的决策权,都在行政官员手里。
苏联高层认为,芯片不适合核战争,所以要求走电子管小型化的道路。
其实,苏联在发展电子管小型化的同时,一部分团队并没有放弃晶体管的研发。
上世纪70年代,苏联5家单位分别完成了晶体管样品的研制,并可以用于180多种工业设备和生活用品。不幸的是,苏联中央计划委对这个不属于计划经济的“产物”持否定态度,并勒令他们停产。
而且,苏联连续不断的意识形态斗争,很多技术天才因为所谓的“政治错误”,被逐出苏联硅谷,甚至被判刑或者劳改。
20世纪80年代初,苏联芯片界的技术权威——尤里,因为不同意惩罚“思想不正确”的技术人员,也被逐出苏联硅谷。没有人才的支持,苏联的芯片产业可想而知。
第三、计划经济,缺乏市场。
苏联的芯片过度依赖军事订单,几乎没有民用消费市场,而西方的芯片消费市场蓬勃发展,为半导体供应链的专业化提供了资金,诞生了从使用超纯硅片到光刻设备的各种专业公司。
而且西方的芯片产业,形成了一种高效的全球化分工,日本主导了存储芯片的生产,美国生产了微处理器,荷兰在光刻设备市场举足轻重,东亚的廉价人工则完成了半导体的最终装配。
苏联的计划体制,导致它无法开展广泛的国际合作,除了东德蔡司外,苏联的芯片产业再无其它分工。1980年,东德蔡司的生产工艺与西德蔡司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20世纪80年代,一位克里姆林宫官员自豪地宣称:同志们,我们已经制造出了世界上最大的微处理器。
苏联芯片的落后,迫使苏联的武器设计尽可能地限制电子系统在军事上的应用,使得苏联的武器系统继续保持“愚笨”,也就是粗大快,而美国的武器则正在学习“思考”,也就是灵活机动。
1990年5月,戈尔巴乔夫出访美国硅谷,在同斯坦福大学的师生们交流时说:我们不用争论谁输谁赢。
三个月后,海湾战争爆发。海湾战争是继五次中东战争之后,苏式科技与美式科技的第六次对决,结果依旧不言而喻。苏式武器的惨败,实质上是苏联芯片技术的失败。海湾战争结束十个月后,苏联解体。
所以,谁输谁赢,已经无需赘言。0比6之后,的确没脸再去吃一个0比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