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与城市｜从遗忘之地到繁荣新城：奥运遗产如何焕新伦敦东区？

原文/Helen Chandler-Wilde

翻译/沈哲焱、彭麟棋

校核/众山小 排版/吴佳奕

文献/张国庆   编辑/众山小

巴黎奥运会正在通过灵活利用现有场馆举办大部分赛事，以低成本策略来减少奥运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浪费和资源消耗。此刻，我们不妨回顾一下英国如何在过去12年里巧妙地发挥伦敦奥运会遗产的巨大潜力。2012年伦敦奥运会成为了东伦敦斯特拉特福德市（Stratford City）全面重生的契机。曾经的工业废墟如今已焕然一新，诞生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项目：世界级的芭蕾舞剧院、由扎哈·哈迪德设计的水上运动中心、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分馆（V&A East）、BBC影业公司、沙德勒之井剧院（Sadler’s Wells theater），以及著名学府UCL的东伦敦校区（UCL East）等汇聚文化和教育的新地标——东岸文化区（East Bank）。此外，大量市政基础设施的投入也成功激活了东伦敦的经济活力，吸引了众多人才和居民。

尽管如此，这些建设项目也伴随着质疑声，尤其是对巨额政府支出的争议。如果你对奥运遗产的长效价值感兴趣，不妨看看伦敦是如何以奥运为契机，创造出持久的城市更新和发展奇迹的吧。

巴黎正在考虑如何利用它的奥运遗产：投资了14亿欧元（15.3亿美元）来清理的塞纳河（the River Seine）。巴黎希望将这条水道从商业运输通道转变成后代可安全使用的游泳场域，以用于运动、娱乐和缓解夏季炎热。在奥运会铁人三项赛事因水质不达标而延迟一天举行后，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和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Anne Hidalgo）先后发布塞纳河可以游泳的胜利宣言。尽管后来有两名参赛者疑似感染水中病菌而生病。

相比于伦敦是为了未来而建设场馆，巴黎则采取了不同的做法，利用现有的场馆来举办大部分赛事，以低成本的投入来降低奥运相关的不可避免的损耗，并限制了相关建筑的二氧化碳排放。其结果是，奥运对法国的经济提振将是短暂的，而投资回报将在几年后累积呈现。

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的申报和建设在当地文化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奥运会的筹备始于20世纪90年代末，由英国奥林匹克协会主导（British Olympic Association），并在1997年被英国工党作为竞选承诺，表示会让英国成功获准主办奥运会。举办奥运会的雄心反映了英国经济发展的新愿景：通过更高水准的国家支出促进经济繁荣、文化多元、国际发展、和舒适宜人。2005年7月6日，伦敦以54比50的票数击败巴黎获得奥运会的主办权。

从一开始，伦敦的奥运计划就优先考虑了经济复兴，而不仅仅是发展体育。规划文件制定了一系列促进斯特拉特福德地区、伦敦乃至整个英国发展的事项，包括提振民族信心、创造就业机会和建设新的住房等等。对于斯特拉特福德市来说，举办奥运会最大的规划事项之一就是“清理”该地区——就是字面上的清理的意思。

如今的奥运公园最早开发于维多利亚时代。建设了许多工厂和铁路之后，依托于Bow Back Rivers的密集水道系统所提供的动力支持，该片区成为了重要的工业和航运中心。19世纪中叶，亚历山大·帕克斯（Alexander Parkes）在这里首次制造出塑料。这是一个技术创新与进步的地方。

但在20世纪下半叶期间，随着英国的工业衰退，这种技术进步消失了。工厂关闭，铁路关停，Bow Backs被称为“水道遗迹”（remained waterways），不适用于休闲娱乐或商业用途。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期，该河道已成为英国过往时代的一个象征：被废弃工厂包围的污染河流。

国家出资的赛前清理经费大部分投向了这个区域。政府机构在这个2.5平方公里的地块上花费了数千万英镑来进行修复，包括建立了两个“土壤医院”，清洗了超过200万吨的土壤，这相当于英国每年流失的表土量，并花费了超过5000万英镑疏浚和清洁水道。仅从Lea River这一条河流中就清除了约30,000吨沉积物，其中包括三吨汽车轮胎、三辆整车、40辆摩托车和120辆购物手推车。

2005年这里拆除了过时的架空电线，将高压电线埋在地下，并在Lea River周围建了防洪设施，重新铺设清洁过的土壤。现在终于可以开始建设了。

“我们认为这是民营部门参与到公共部门事业中的完美机遇。”Gavin Poole说。

在新任奥运事务大臣Tessa Jowell的领导下，奥运会规划工作正式开始，组织者决定尽量减少新永久场馆的建设。不同于像2004年雅典奥运会那样建造了多个后来未被使用和荒废掉了的永久场馆，伦敦只建设用于田径、游泳、自行车等主要赛事的永久场馆，同时在原有空间或临时建筑中举办其他比赛，这些临时建筑在四年后被拆除并送往巴西再利用。

伦敦只建设了五个新的永久场馆：扎哈·哈迪德设计的水上运动中心、带有场地自行车赛道和极限车赛道（velodrome and BMX track）的自行车场馆、户外残奥会场地、室内体育馆和主要的伦敦体育馆（London Stadium）。同时建造的还有运动员村，是一项新的住房开发项目，在奥运会期间为22,500名参赛者和官员提供住宿后，将被改造成近3,000户家庭的住所。

2012年7月27日，第三十届奥运会正式开始。开幕式致敬了从工业革命时代到甲壳虫乐队时期的英国重要事件，包括已故的女王伊丽莎白和憨豆先生等人物。近10亿人观看了仪式，East Bank的Tamsin Ace说，这“真正传达了英国的乐观、希望和创造力”。

伦敦奥运会在2012年9月9日正式结束，随后举行了残奥会闭幕式。奥运场地不久后就关闭了。

再次向公众开放之前，奥林匹克公园不得不进行耗费2.72亿英镑的进一步翻新，将奥运场地变为今日的伊丽莎白女王奥运公园（the Queen Elizabeth Olympic Park）。工程包括了拆除篮球、水球和曲棍球的临时场馆，并将运动员的临时住房转变为永久住宅。

其他场馆则用于不同的用途。曾经集纳2万名记者的媒体中心，变成了数字和媒体企业的共享办公和研发的空间：Here East创意园区。“我们喜欢奥运会给伦敦东区创造的新的机会，”Gavin Poole说“这些建筑是独一无二的。”

Boris Johnson担任伦敦市长后，遗产计划变得更加雄心勃勃，联合大学和艺术机构接管了公园的一片区域。约翰逊最初将该项目称为"奥林匹克城"（Olympicopolis），是对"阿尔伯特城（Albertopolis）"的二次演绎。"阿尔伯特城"是南肯辛顿富人区的别称，在维多利亚时代，1851年世界博览会之后，这里建起了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 Museum,）、帝国理工学院（Imperial College）、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 Royal Albert Hall）和自然历史博物馆（Natural History Museum）。斯特拉特福德地区后来被正式命名为东岸（East Bank），与该市的文化中心南岸中心（Southbank Centre）相呼应，而南岸中心本身则是另一项活动的遗迹——1951年为振奋二战后的国家士气而举办的的不列颠节（Festival of Britain）。

UCL东伦敦校区的副教务长Paola Lettieri教授说：“当博物馆和学院建成时，市长希望创造一个类似于南肯辛顿世博会的遗产。”

东岸目前已部分开放，伦敦时装学院（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和伦敦大学学院东校区（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已经开始招收学生。明年，随着新的沙德勒之井剧院、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和英国广播公司影业公司（BBC studios）的竣工，东岸将全面开放。届时，东岸将可提供2500个就业岗位，并可容纳10,000多名学生。

Leichsenring表示在柏林也是如此，游说者和当局已经巩固了“非常好的关系”，这有助于尊重其作为欧洲夜生活瑰宝的长期地位。他说，随着对研究和宣传的资助——包括场馆隔音、安全培训和遏制非法狂欢——创造性的声音获得了更大的范围来影响法规和规划。

这些开发建设也存在非议，最多的意见是政府的巨额支出。

公园目前由伦敦遗产发展公司管理，该公司成立于2012年4月，由纳税人出资，并向伦敦市长报告。公园的规划决策不再通过民选地方政府，而是由伦敦遗产发展公司负责监督。

由伦敦遗产发展公司管理（在此之前由中央政府管理）的好处包括：项目可以更快地获得批准，并意味着该地区可以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规划，而不是由其所在的伦敦行政区的边界所界定的四个独立区域：哈克尼区、纽汉姆区、哈姆雷特塔区和沃尔瑟姆森林区。伦敦土地开发公司首席执行官林-加纳（Lyn Garner）说，这也使得申办工作具有连续性，即使自宣布申办以来伦敦已经换了三任市长，"使你能够承担比普通政治周期更多的风险"。

绕过民选地方政府此举，批评者指责伦敦遗产发展公司缺乏公众监督和问责，从而使纳税人和居民获得了不理想的结果。

由于该公园由伦敦遗产发展公司控制，公共区域和设施不在议会的预算范围内，因此居民必须向公园支付“固定物业费”。议员Danny Keeling说，每年可能要支付1400英镑，此外还有“过高”的议会税和服务费。他所在的选区纽汉议会（Newham Council）涵盖了奥林匹克公园的一部分。去年，一份呼吁伦敦市长Sadiq Khan废除“不公平”物业费的请愿书获得了数百人签名。

还有多数人认为当初奥林匹克公园的设计把所有的新开发项目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忽略了斯特拉特福或说伦敦东部的整个区域。

沙德勒之井剧院的联合首席执行官Britannia Morton说：“奥林匹克公园有时候给人感觉就像一个迷人的岛屿。”。“这是所有合作伙伴都认同的，”她谈到东岸的参与者时说。

随着新开发项目和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当地人越来越远离伦敦市中心，曾经多元化的社区也随之消失。彭博（Bloomberg）的一项调查发现，截至2021年之前的二十年间，该地区的人口从约9,400人增至30,400人，增长了两倍多。但黑人居民人数增长幅度较小，从大约2900人增加到5200人。

从房价可以看出斯特拉福德不同区域间的差异：园区内一套两居室公寓每月可以多租500英镑，比外面的一套类似大小的公寓多25%。园区经济适用房的数量从承诺的50%下调至实际交付的37%，伦敦遗产发展公司负责人加纳表示，这一措施有争议，但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们借了很多纳税人的钱”，必须通过土地收入偿还。

长期居住在这里的Gordon说：“我鼓励我教会的人去那里使用公园，但会有一种这里和那里的隔阂”。她补充说，虽然在当地商店工作的人可能是理想的租户，但如果当地人只能在韦斯特菲尔德购物中心（Westfield shopping mall）从事低收入的零售工作，那往往是负担不起租金的。从瑞士劳力士零售商手表到折扣店TK Maxx，这个购物中心有数百家商店。

投诉涉及的花费最多的事项可能要是公园的核心：伦敦体育场。伦敦体育场是为田径赛事而建，后来被改建成足球场，公共基金出资3.23亿英镑，西汉姆足球俱乐部（West Ham Football Club）仅出资1500万英镑。随后，球场以每年250万英镑的价格租给球队，租期99年。这是一份颇具争议的有基准条件的协议。

体育场每年亏损数百万英镑，赤字由纳税人承担。西汉姆的年租金甚至不足以支付在此举办所有主场比赛的费用，据2019年的一份信息自由申请报告显示，平均每场比赛的费用为28.2万英镑。

早在2003年，议会文化、媒体和体育委员会就发表了一份报告，称伦敦体育场有可能成为温布利大球场的"翻版"，而温布利大球场是"专门为举办奥运会而建造的，不存在遗产问题"。而伦敦体育场则"前途未卜"。报告称，临时体育场以后可能会被拆除。

市政厅保守党领袖Neil Garratt表示，最终建成的是一座永久性建筑，但却没有将其作为长期田径运动场的计划。他说：“我们最终建造了一个半圆形的体育场。”他解释说，田径体育场的形状和设计与足球体育场有很大不同。伦敦遗产发展公司的Garner说，在与西汉姆签订合同之前，伦敦体育场的运营成本被"低估"了，但他还是为场馆辩护说，场馆仍在赚钱，"以不同的方式回馈经济"，游客可以在酒店客房和食物上消费。

与大多数大型项目一样，2012年奥运会的成本远远高于最初的估计。2003年，文化、媒体和体育部估计，举办奥运会将耗资38亿英镑，这只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预计耗资98亿英镑的一小部分。而最新估算显示，伦敦奥运会实际花费为87.7亿英镑。巴黎今年预计花费89亿欧元（99亿美元），此举有意压低成本，以保持未来奥运会的可行性。

在伦敦正式中标近二十年后，该公园仍未完工。

Garner说："我们还有10年的时间来建设。"他坚信，一旦所有的住宅和商业空间最终售出，资金"将回流到公共财政"，所有债务也将得到偿还。

拥有附近Westfield购物中心的Unibail Rodamco，也是Westfield英国负责人的Alyson Hodkinson表示，一个简单的指标可以显示该地区当时和现在的地区差异。

十多年前，当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区时，"几乎看不到任何起重机"，这表明经济发展缓慢，不鼓励新建建筑。但几年后，她"数了数，该中心周围有55台塔吊，这太疯狂了。"

"如果你关注奥运遗产的情况，我认为没有比伦敦更好的了"。

THE END

可持续城市与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