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1日现任美国总统拜登发布了2025年预算案。该预算案总额达7.3万亿美元，比上年上涨4.7%，体现了民主党人高福利大政府的理念。一边要多花钱，一边还要控制预算赤字，那么必然要大幅加税。据专家预测，鉴于反对党共和党目前把持众议院，这个预算案铁定无法通过，而拜登在大选之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为了表明立场，拉开阵势，静候对手出招。
果然，2024年4月30日众议院的筹划委员会（Committee on Ways & Means, 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以下简称“委员会”）就上述预算案召集了听证会，现任财政部长耶伦（Janet L. Yellen）作为唯一的证人出席了听证会。会议开始，主持人宣布会议议程如下：首先由委员会主席和另一名高级别议员分别致开幕词，接下来是耶伦部长进行陈述，接下来由议员们各自与耶伦部长进行问答。由于委员会由两党议员组成，问答环节由两党的议员轮流向耶伦部长进行质询。
委员会主席，共和党人史密斯（Jason Smith）在开幕声明中直接发难，指责拜登政府搞得民不聊生，其财政政策对内劫贫济富，对外丧权辱国，为这次听证会定下了基调。按下来两党围绕这些指责展开的攻防。篇幅所限，本系列听证会实录分为三篇，分别对应美国国内话题、中国话题和双支柱话题。本篇只总结美国国内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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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经济形势大好，财税政策发力
委员会主席史密斯在开幕声明中称：
拜登总统不计后果的税收和支出政策已经导致了自他上任以来，美国民众的生活成本飙升了近20%，实际工资降低了近4%。为了控制通货膨胀，美联储提高了借款利率，导致中等房产的每月按揭款提高了1200美元...这就是拜登经济政策下的现实。
民主党人的高级别议员尼尔（Richard E. Neal ）则在开幕声明中主张形势一片大好。紧接着，耶伦部长在陈述回应到：
拜登政府在过去三年中推动了一次历史性的经济复苏。GDP的增长一直很强劲，在过去的四个季度里增长了3.0%。通货膨胀率自达到峰值以来已经显著下降，尽管我们有更多的工作要做。劳动力市场也非常健康，失业率在50多年来最长的一段时期里都低于4%。与疫情前相比，实际工资和家庭财富中位数都有所增加，家庭正在将其额外收入和积累的储蓄重新投入经济。消费者信心指数较一年前增长了21%。
一个说糟得很，一个说好得很。可见这都是在野党和执政党的常规话术，都不可当真。
耶伦部长接着说：
拜登总统和我正在采取额外行动，以降低能源、处方药和住房等关键家庭费用的成本。我们还专注于扩大我们的经济的能力，以创造良好的就业机会，同时减少赤字。当我们实施《两党基础设施法》、《芯片与科学法案》和《通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简称IRA）时，我们正在为全国各地的美国人创造经济机会，包括那些没有大学学位的人，以及那些在历史上被忽视或被遗忘的社区。自本届政府成立以来，一些公司已经宣布了超过6750亿美元的清洁能源和制造业投资，其中一些我有机会亲眼目睹。
二、加税劫富济贫
委员会主席史密斯在开幕声明中称：
面对高通胀的现实，拜登总统非但不想方设法让被这些高价打击的家庭保住自己的血汗钱，反而变本加厉地要加税，而且是美国历史上对家庭和的小企业增幅最大的加税。上周拜登总统承诺一旦连任，特朗普的减税政策将会到期作废。因此，拜登总统的计划是让平均收入为7.5万美元的四口之家每年向美国国税局额外支付1,500美元，儿童税收抵免将被削减一半，小企业将面临43.4%的税率，家庭农场将被迫出售给大公司来支付死亡税。在他最新的预算案中，拜登总统继续违背他不对收入低于40万美元的家庭增税的承诺。根据总统的计划，老年人更多的积蓄会被联邦政府搜刮。小企业的血汗权益将被征税，并面临接近50%的税率。能源生产商将支付更多的费用，削弱了美国的能源独立。
部长女士，你自己财政部的数据显示，数百万收入低于40万美元的美国人最终将为你们提议的企业增税部分买单，而且这是在美国国税局将进行的新审计的基础上。你去年在这个委员会中承认了这一点，超过90%的审计对象将是中产阶级收入者和小企业。
雪上加霜的是，在一党统治下，民主党人把纳税人的数十亿美元花在了富人和富人的福利上。他们给予富人租赁或购买豪华电动汽车的税收抵免，而工薪家庭则从所谓的《通胀削减法案》中得到了更高的物价负担。
对此，耶伦部长在陈述中回应到：
《通胀削减法案》和可自由支配的拨款使国税局现代化，使我们能够打击最富有的美国人的逃税，这些逃税行为每年让我们国家损失超过1,500亿美元，也使得纳税人更容易申报纳税并获得退税。我们达到或超过了我们为这个申报季设定的所有目标，包括达到88%的服务水平，为纳税人节省了超过140万小时的等待时间，并比去年多提供了11,000小时的真人支持。我们还成功地启动了直接申报试点计划，这是一种简单、免费、安全的方式，可以在电脑或移动设备上纳税。第一年我们以这种方式接收了超过14万份申报表。
总统的预算建议进行额外的投资以降低工人和家庭的生活成本，增强我们的经济，同时减少赤字，包括将《美国救援计划》下的医疗保险税收抵免永久化，以及扩展《通胀削减法案》下的赚取所得税收抵免、儿童税收抵免、和低收入住房税收抵免。这些建议将有助于使医疗保健更容易负担，减少儿童贫困，并使工薪家庭在家庭预算中有更多喘息空间。
我们可以进行这些投资，同时通过明智的储蓄和税收建议，减少3万亿美元的赤字。拜登总统和我提议实施亿万富翁最低税，以便收入最高的万分之一的人群首次开始支付他们应公平承担的税收份额；提高公司股票回购税，鼓励企业将利润再投资于员工，发展公司；堵住让美国富人少缴税的遗产与赠与税漏洞。
总的来说，总统的预算将使我们能够应对家庭现在面临的生活成本问题，并支持我国未来几年的经济发展。
一个说劫贫济富，一个说劫富济贫，真相到底是什么？拜登总统于2022年签署的《通账削减法案》中，已经针对利润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推出了15%的最低税，还对上市公司的股票回购开征了1%的执照税（excise tax）；2025年预算案提议将公司的联邦所得税税率从21%提高至28%，此外还提议针对财富超过1亿美元的个人推出25%的最低税，以及不允许列支单个员工薪酬超过100万美元的部分，并堵塞了允许拥有专机的公司享受减免税的漏洞。总体上说，这些措施都是劫富济贫的。
不可否认，提高公司所得税税率会加重小公司的负担，但总体上一定是大公司加重得更多，而且不涉及到工薪阶层。共和党人的说法中玩了一个统计口径上的花活，把工薪阶层和小企业归入同一类，都包装成穷人，而且只定性不定量，试图造成人人自危的错觉。至于说加强税局的稽查力量伤害了工资阶层和小企业，也纯属混淆视听。税局开展稽查时，当然会抓大放小，谁会专跟工薪阶层和小企业过不去？至于说电动汽车的税收抵免是给富人的福利，等于把富人的门槛又降低到了工薪阶层的水平，真是把双重标准玩到家了。
耶伦部长的陈述是事先写好的稿子。写稿子的技术官僚怎能管窥蠡测职业政客的脑洞？因此回应声明中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后来回答另一个议员的质询时，耶伦确认所有的审计都不是针对低收入阶层的。
民主党议员贝耶（Donald S. Beyer Jr.）在回答环节，给了耶伦一个机会来解释富豪最低税。贝耶说，
部长女士，我非常高兴看到您提议对超级富豪征收25%的最低税。我很荣幸能与同事合做将其转化为立法。其中一个同事说，最富有的十万分之一美国人平均实际税率仅为个位数，很多根本不交税(请参见有钱避税，没钱认命)。请您谈一谈这个最低税是怎么回事。
耶伦说:
总统预算案会对总收入（total income）征收25%的最低税，总收入中包含未实现的资本收益。该税只适用于财富超过1亿美元的纳税人。纳税人如果拥有大量高度非流动性资产可以延迟或者分期纳税，因此第一年冲击不会太大。目前很多富人一辈子几乎都不纳税。他们用资产做抵押借债，日子过得很滋润，过世后其资产时经常可以通过调高税基（on step-up basis)传递给后代，结果资产收益就不用纳税了。
三、强化税收执法不算侵犯隐私
共和党人对税务局加大工作力度很不爽，换了一个角度继续找茬。
共和党议员米勒(Carol Miller)质问，你监督下的美国税局（IRS）扩大了侦听的范围，侵犯纳税人的隐私，你却没有采取措施阻止纳税人敏感文件泄露。
米勒这个质问事出有因。去年爆出了这么一个案件，国税局（IRS）找了一家承包商协助工作，其中有一名承包商员工小约翰向《纽约时报》等媒体泄露了包括川普在内的一大批富豪的纳税申报信息（请参见小约翰举报大总统，IRS响应NYT）。今年一月底，小约翰被顶格判刑五年。共和党人没有明确提及这个案件，以免让人抓住把柄说想替谁发声，而是就事论事地说起了纳税人隐私这个问题。
米勒问了太多问题，耶伦没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后来另一个共和党人史杜比（Greg Steube）重新提起这个话题，质问到：
2024年3月6日司法委员会和联邦政府武器化特别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关于美国金融监控的工作人员报告，你有机会读过吗？上周（2024年4月24日）乔丹主席向你发了一封信，内容涉及在没有取得搜查证的情况下对美国公民进行金融监控，你收到了吗？读过了吗？你打算按要求的向委员会提供半年报（SAR）吗？
解释一下史杜比提到的这个委员会。这是众议院法制委员会下面的一个分会。名称中的“联邦政府武器化”是指执政党运用政府权力来消除异己。设立这个分会反映了国会对行政部门加强监督的企图。该分会的主席目前由法制委员会主席共和党人乔丹（Jim Jordan)兼任。
耶伦回答说，那些报告根据法律是严格保密的，我还没有准备好讨论任何特定...
史杜比打断耶伦说，乔丹主席有权监督你的财政部以及内阁，你打算照乔丹主席信中所说去做吗？
耶伦回答说，我们会做出回应的，别的没有了。
史杜比继续发难：
根据《拜登保密法》，你财政部控制的金融犯罪执法网（FinCEN，请参见“肥吧”一抓就灵） 收集了涉及美国普通民众的大量金融交易信息，对吗？
耶伦回答说，我们通过FinCEN收到了报告。
史杜比说，FinCEN在2022年收到了2060万份货币交易报告，430万份可疑活动报告，比起2019年翻了一倍。你知道吗？
耶伦回答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否翻倍了。
史杜比说，这就是你的答案了，你不知道？这些报告中难道不含重要的敏感的私人财务数据吗？
耶伦回答说，的确是保密数据，但仅用于执法活动。
史杜比说，这些数据难道不是美国民众的私人财务数据吗？
耶伦回答说，他们认为可疑甚至可能非法的交易...
史杜比说，数据库中包含敏感私人财务数据是吗？FinCEN和任何联邦执法机构都无需搜查令就可以访问这些数据对吗？
耶伦回答说，不需要搜查令，但是分享信息有严格的保密规定。
史杜比再问，不需要搜查令？
耶伦回答说，是的。
史杜比问，你知道吗？2021年FinCEN向金融机构发送邮件，提议使用关键词“美国优先”、“川普”和“MAGA”进行搜索，来识别参与暴乱以及潜在暴力人士的交易。
耶伦回答说，那件事性发生在2021年1月6日之后，拜登总统宣誓就职之前这段期间。当时担心就职典礼受到干扰，FinCEN根据指示与金融机构一起工作试图找出哪些人参与了1月6日的行动。
史杜比显然乌龙了，这件事发生在川普任期内，算不到拜登头上。但是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史杜比面不改色，振振有词：所以你知道FinCEN向金融机构发送了这些邮件？
耶伦回答说，现在我知道他们之间进行了沟通。我相信有时候是金融机构向FinCEN提议使用这些搜索词，他们之前使用过这些词来识别1月6日的潜在闹事者，发现很管用。
史杜比继续质问，FinCEN在2021年与FBI合作，确定了半年度报告的交易门槛，包括涉及武器的交易。你知道双方协调后立案调查了多少半年度报告案件吗？
史杜比深谙吵架之道，像个复读机似的重复“个人信息”、“隐私”、“搜查令”这几个词汇试图拨动听众的神经。现在又抛出了“武器”这个词汇，暗指FinCEN根据美国民众在控枪问题上的观点区别对待，选择性打击报复。
耶伦回答说我不知道，但是其中提到武器，是因为如果不用这个搜索词就永远不会得出有意义的结果。这是缩小搜索范围的方法...
史杜比又插话进来，“没有搜查令”。然后结束了这轮问答。
四、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美国国会是立法机关，负责制定税法。国会听证会是制定税法的一个重要环节，同时也是两党角力的战场。常言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因此，经常看看双方大佬们怎样开会，怎样发言，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本篇正文结束，本系列下一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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